第十章 輕生少女

女孩雙腳懸空,有點頹廢地倚著窗框,時而看看樓下的情況。每看一眼,情緒波動都會大一些。看上去女孩體力快耗盡了,情況的確不容樂觀。

在兩個案子的空隙中,一個周末的上午,民警初級執法考試就這麽一晃而過。整個教室的民警都還在奮筆疾書,張弛望了望窗外的大好陽光,再看了看紙上似曾相識的題目,放下筆,早早交了卷。

他走出空曠的教學樓。在教學樓的陰影裏,有一只紙箱被放在花壇上,裏面不知誰放了三只剛出生的小奶貓,正盤著倚著睡覺,還輕輕打呼,憨態可掬。他正準備伸出手愛撫一下,就看到不遠處的一只大貓眼神警覺地慢慢朝他走來,於是張弛就轉身離開了。

或許是這裏的陽剛氣息太濃,自然界出於平衡法則,把這些流浪貓引向了校區,竟然連一只狗都看不到。很久沒回來了,警校裏的貓都不知道生了第幾代了。

兩年的青春時光在這裏度過,張弛不是沒想過回來,而是這裏位置偏遠。記得第一次來時,校區還是在地圖上都找不到標識的一個角落。這裏遠離市區,緊鄰海港。幾年前的一個夜晚,他在田徑場上夜跑的時候,只覺得眼前猛地出現一片金碧輝煌,原來是不遠處的海面上有艘大船駛來。大船近得簡直如同要登陸田徑場一般,瞬間照亮了警校半邊的天空,把黑暗裏正你儂我儂的幾對學警情侶嚇得趕緊整理衣服起身。張弛並不羨慕他們,他似乎從來沒有缺過女友,即使空窗期,也只是他自己想歇息一下而已。

那個時候,他還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因為一支畫筆成為一名刑警。如今,倒像是命運隱隱推著他走,而不是他自己選了這條路。好在,這樣的路或許比他自己選擇的還要好得多。

張弛沿著陌生又熟悉的小道穿過國旗廣場和籃球場,繞過泅渡館,經過射擊館時,還聽到了久違的槍聲,透過隔音壁,發出悶悶的聲響,瞬間讓他熱血沸騰起來。他走了很長的路,終於拐到了在校區另一角的教官辦公室,然後敲門走了進去。

在看著電腦屏幕的大隊長一扭頭,看到自己的學生來了,立馬站起身,一邊笑著責怪他“怎麽不早點和我說你要來”,一邊親熱地拉他到旁邊的辦公桌前坐下。

兩年多不見,大家兩兩相望,看上去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

“你不來找我,我還正想打電話約你呢。”大隊長遞給他一瓶鹽汽水。

“我不是來了嘛。”張弛笑著擰開瓶蓋。

“我最近聽說你調到刑警隊去了,還適應嗎?”

“適應還說不上。只能說盡量磨合吧,工作壓力的確不小。”

“你們單位真是覓到了寶,對你來說,畫犯罪模擬畫像,應該不難。你畢竟有畫畫功底,據說現在全國公安裏能畫的加起來也不過三十多個人,有的省份連一個都沒有。而且,其中好幾個都是已經退休了再返聘。你這小夥子才剛踏上工作崗位,有的是大好前途啊。”

“大隊長,雖然我做的工作競爭者少,但是也是有原因的,難度太大了。畫像與疑犯相似率達到百分之六十就算成功了,但是相似率只有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才能夠滿足破案要求,這個要求真的不低。更何況我剛剛上手,相比人家畫了一輩子的老畫師,無論從經驗還是效果,都還是有很大距離的。你也知道,我們公安做事情講究效率,最好立竿見影,只要有一兩次通過畫像手段配合偵查不成功,恐怕就沒有下次了。”

大隊長雖然是個快五十的中年人,但是樂於接受新鮮事物,社會上有什麽最新趨勢,他比年輕人知道得還早。在警校的時候,身為軍體委員的張弛就有很多和他在工作上接觸的機會,一來二去,攝影、旅遊、繪畫,發覺兩人在很多方面都有說不完的話題,自然成了忘年交。

大隊長點點頭:“我之前對這行也有過了解,外行以為就是畫畫,其實模擬畫像更像是一門綜合學科,跟偵查學、遺傳學、解剖學,甚至是心理學都有關系。不過我對你有信心,你學東西快,肯琢磨,悟性又高,別人要用一輩子才能做到的事情,你很快就能做到。關鍵是,你對自己幹這行有什麽設想,凡事還是要有個規劃才好。”

“很多人不了解,其實畫像緝兇這事情從古代就有了,只不過大家對模擬畫像一直以來並不重視,尤其覺得現在刑偵手段多樣了,科學技術發達了,純粹的畫像沒有什麽用武之地了。”

“你不這樣認為?”

“在我看來,所有的手段都是輔助手段,在特定條件下都會有自己不可取代的用處。關鍵還是看用的時機,本領是不是過硬。可能涉及模擬畫像的案子不會像二〇〇五年之前那麽多,因為在這之後全國的視頻監控都開始普及,但是一些懸案、疑案,包括刑偵條件不好的案子,還是離不開這個途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