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繩子上的血

在目前的季節裏,以賓館的室內溫度,如果要讓一根吸飽了血的繩子在移位時不出現拉絲現象,至少需要二十分鐘。

“現場的線索,即使有的人看到了證據,也不一定能發現什麽端倪。入門方式是怎麽樣的?”顧世側頭問道。

“這個案子的疑點之一就在門鎖上。門鎖在保潔員進入房間之前,就被整個卸了下來。”

“還有其他什麽不正常的情況?”

“房間的床頭櫃我覺得也有問題。”

“被撬了?”

“如果只是被撬了,也就沒有異議了,但是我們的技術人員對抽屜上的螺絲刀撬壓痕跡的深度、角度,以及對抽屜、床頭櫃台面的作用力等現場痕跡都進行了測量。我想,大概技術人員也察覺到了什麽。”

“抽屜會不會是用鑰匙打開的,而只是被偽裝成了撬開的樣子?”顧世推測道。

張弛點點頭:“現在還不知道答案,但我的直覺是如此。同樣的,門也讓我有了這個疑慮。”

顧世進入了分析模式,頭頭是道地說:“有直覺是好事,但是我們還是要依靠現場的證據說話。具體的拆卸方式,反映了作案人或偽裝者的心態,通過對門鎖和地面遺留的碎屑微量痕跡形態的解讀,無論難易如何,最終應該都能看清真相。這麽說來,應該有結論了?”

“目前還沒有,這個案子難點重重,領導想讓我再畫像試試。”

“這是挑戰也是機會。只是,他們確定這個案子有作畫條件嗎?”

“我的難題就在這裏。”張弛有點無可奈何,“現在不確定因素太多,案子的難點倒是非常確定。”

“沒有目擊者?”

張弛點點頭:“豈止是沒有目擊者,連受害人用來登記入住的身份證都是別人的。”

“尋線追過去查無此人?”

“不算完全查無此人,只是找到那人,他說他和受害人是在路上偶遇的,自己就住在旁邊的小區裏。死者之前和他約定了時間,每次都給他點好處。這一次去卻撲了個空,到頭來,他連對方的個人信息也一問三不知。”

“那這條線算是斷了。”顧世惋惜地說,“死者身份確定了沒?”

張弛苦笑:“死者家屬很不配合,支支吾吾、拖泥帶水,很多信息不問就不答。問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最後查下來,果然!今年半年裏,他的入住信息就有六十多條。”

顧世蔑視搖頭:“原來是習慣性召嫖,多大年紀的人?”

“你完全想不到!一個二十五歲的小夥,相貌毫不猥瑣,五百強企業的銷售經理。據說入職半年就拿了小組第一。晉升很快,目前都是大中華區的銷售主管了。”

“精力夠充沛的,忙裏偷閑,一點都沒浪費時間。”顧世思索著,轉向張弛說,“這樣的話,電話和網絡偵查這塊可以跟一跟。”

“劉隊他們早想到這點了。”

“死路一條?”

“難啊,至少目前有點跟不下去了。他隨身的手機現場沒有找到,視頻線索也沒下文。網上偵查的阻力也不小。”

“所以,大家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也就順理成章了。視頻條件不好嗎?”

“你還記得上次我根據視頻畫像的過程嗎?結果是不是很悲劇?”張弛都不忍提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沒有兩個案子是完全一樣的,以前的不成功不代表你眼下必然會失敗。何況你最近連破大案,說明水準早就突飛猛進了。”

“我照顧你是師傅給我的任務,你不用這麽鼓勵我來報答我。”張弛難為情地撓撓頭,顧世的一反常態反而讓他有點不習慣。

顧世的撲克臉都被他的極其少見的靦腆逗樂了,她捂嘴笑起來:“原來是有這個顧慮。”

“這個並不算顧慮,我最大的顧慮是,大家都把破案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如果視頻裏出現的人根本就不在作案時間裏,我不是又讓大家空歡喜一場。這樣的話,比畫得不像更讓我接受不了。”

顧世恍然大悟,她沉吟了一會兒,關照張弛明天去局裏要做幾件事,還鄭重其事地讓他寫在本子上:“有了這幾點,我就能幫你治好這個心病,到時候再畫不出,可別找借口了啊!”

“Yes,Madam!”張弛朝顧世敬了個禮,欣然在工工整整的筆記上,畫上了重點符號。

“今天有人來看過你了?”他看了看床頭的新鮮水果,不經意間問道。

“哦,是中醫科的李主任。”顧世淡淡地說。

張弛的腦子飛快地搜索著,李主任……不就是陳庭的媽媽?

顧世不朝他看,只是繼續閉目養神,臉上不起一點波瀾,似乎有他在邊上就特別地安心。

看著顧世的漠然反應,他放心地哦了一聲,一骨碌躺了下去,繼續盯著顧世的側臉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