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虎穴未必能得虎子

這次,劉一玻說了大話,找趙德秋其實很難。

趙德秋離職後,就與永惠公司沒有了聯系,好幾個過去與他相熟的人也早沒有了他的聯系方式。劉一玻和張雨齊憑著記憶,還去趙德秋原來住過的附近找尋了好幾次,那一片已經蓋起了大樓,原來的居民早已經拆遷搬走了。

趙德秋的家也已經搬過好幾次了。

所以,當張雨齊和倪可欣費盡千辛萬苦在一條寫滿拆字的胡同裏推開趙德秋家的門時,他嚇了一跳,張口就說:“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了?”

這是一片狼藉不堪的老舊小區,因為面臨拆遷,很多家都不再收拾,胡同很是汙濁,住家已經不多了,只有幾個老頭兒在路邊曬太陽。胡同口有家小賣部,賣些生活用品,幾個沒什麽事的男子在那裏買彩票,憧憬著中了大獎後怎麽分錢。

“城裏竟然還有這樣的地兒。”倪可欣穿著高跟鞋,跟著張雨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到處都是待清理的垃圾的路上,不由得感嘆。

“你還別說,要是碰上拆遷這些人都立馬腰纏萬貫。”張雨齊一邊走,一邊說,遇到有汙水的地方,還要攙她一把。“人的素質,實在有待提高呀,怎麽能在街上就大小便呢。不讓你來吧,非要來,這又不是相親,還穿高跟鞋。”張雨齊嗔怪道。

“討厭,不是為了陪你嘛,大男人還這麽啰唆。”倪可欣一邊小心翼翼地走,一邊擠對張雨齊。

趙德秋的家裏倒是不顯得那麽臟亂,與胡同裏的肮臟有點格格不入。張雨齊他們敲門進去時,他正在研究彩票,看來買了不少,攤了半桌子。

七八年沒見,趙德秋已經變得快要認不出來了,過去的精明靈活被歲月侵蝕得只剩下蒼老。畢竟是過去的熟人,從小跟著他玩耍,張雨齊還是跟過去一樣,規規矩矩地叫了聲:“趙叔叔好,您還認識我嗎?我是雨齊。”

“噢,原來是雨齊呀,我已經快認不出你了。你不是出國了嗎?這個閨女是你女朋友嗎?”張雨齊他們剛進門時,趙德秋還驚慌了一下子,一聽是張雨齊,就大剌剌地坐下了,也招呼他倆坐。

張雨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看了一眼房子說:“我記得您過去不住這裏呀,這是您的房子?”

“租的。”趙德秋點上一支煙,說,“我要有這房子就好咯,等著拆遷就能弄一大筆錢。你抽煙嗎?”張雨齊趕緊推辭。

“你們張家現在不得了了,大資本家了吧,可不像過去你爹當初拆東墻補西墻地過日子了吧?咋地,來找我有事呀?”趙德秋吐口煙圈,不陰不陽地說。

張雨齊看了倪可欣一眼,停頓了一下,說:“也沒什麽事,這不,我回國了嘛,您是長輩,過來看看您,也想了解了解我爸他們當初創業時的情況。”張雨齊沒有先問車禍的事,故意兜了個圈子。

“我一個開車的,能了解啥情況呀,要問還是去問二當家的呀,人家高風亮節,對你們老張家立了多大功勞呀。”趙德秋發起了牢騷。

“二當家的?您是說劉叔?”張雨齊問。

“那是,除了他還能有誰,當初你爸要給我們這些一起跟他幹的人都給點股份,他先反對,帶頭不要,那我們這些想要的咋還好意思?要是當初分了股份,我還用住這個狗窩嗎?還要一天到晚地到處搬家躲討債的嗎?”趙德秋憤憤不平地說道。

“您當年的經濟狀況不是還可以嗎?我記得您原來住的胡同裏有您好幾間房子來著,院子裏還有棵梨樹,我和劉一玻都去摘過梨。”張雨齊試探著套著近乎。

“早賣啦,”趙德秋嘆口氣說,“命不好,投資失敗了,炒股也沒賺到錢,還欠了一屁股高利貸,這讓人上哪裏說理去呀?世道變了,北京人都成窮光蛋了,錢都讓你們這些外地人賺走了。”

張雨齊看趙德秋說話越來越沒邊,趕緊“刹車”,把他引回來,說:“原來您從公司辭職是自己出去辦公司去了呀?”

“哼。”趙德秋鄙夷道,“我那是被老劉逼的。怎麽,那天我沒上班,老板出了車禍,我就有罪了?我沒上班我請了假了,我命大,這事怨不著我呀,憑什麽都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我又不是劉伯溫,能掐會算,對不對?”

張雨齊和倪可欣都很認真地聽著,不敢放過任何細節。張雨齊細心地說:“您那天沒上班是有事了還是生病了?您幾點打的電話呢?是直接打給我爸的嗎?”

“是打給你爸呀,我突然生病了,對吧,這事誰能料得到呀。我用公用電話打的,你們可以查去,我不怕查,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是吧。”趙德秋說得倒是振振有詞。

張雨齊不敢問得太緊,就又迂回了一下,說:“趙叔叔,就您一個人在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