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毀屍滅跡現原形

檻外長江空自流

張雨齊從劉學恭辦公室出來時,已經是深夜了。

劉學恭要安排送他,他堅決拒絕了。他也沒有坐車,就用兩條腿走著回家了。

傍晚剛下過雨,夜晚的風有些涼,吹在身上有種刺骨的感覺,但張雨齊全然不顧,他流著淚,木然地走在風裏,走在迷蒙蒼涼的夜色裏。

他的心猶如油煎火燎般的疼痛。剛才劉學恭的談話,幾次讓他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他強忍著走出公司的大門,走在大街上,就像一匹流落在蒼茫大地上的孤狼,再一次悲從心來,他不由得放聲痛哭。

張雨齊到家時已經是下半夜了,他走進家門口時,看到張詠琳房間裏的燈還亮著,他知道姑媽還沒睡,就換了拖鞋,站在樓梯上,嗚咽著說:“姑媽,我回來了。”

張詠琳也只是說了句:“睡吧。”就將樓上的燈熄滅了。

張雨齊是與劉學恭談過話後第四天失手殺死姑媽的。

頭一天的下午,張詠琳覺得身體不舒服,就跟辦公室打了招呼,先回家休息了。她近期連續出差,身體有些吃不消,特別是她一直有哮喘的毛病,季節一變化,再加上勞累,就容易犯病。

第二天姑媽依然沒出門,張雨齊吃完早飯去上班時,姑媽還沒起床,問清楚姑媽還要在家休息,張雨齊覺得這是個機會,他跟倪可欣商量,想晚上對姑媽突施襲擊,搞清楚車禍的事。

倪可欣有點遲疑,說:“雖然我也特別想知道車禍的真相,可趁董事長生病去盤問這些事,是不是有點不道德呀?”

張雨齊沒覺得這有什麽不道德,張詠琳已經在家休息了快兩天了,這對她來講是很少見的,這樣的機會錯過可再難找了。他給劉一玻打了電話,劉一玻倒是很支持,說:“這倒是個好時機,一定要留好證據。我晚上手機開著,到時候聽你好消息吧。”

劉一玻提醒張雨齊一定要記下張詠琳說的每一句話,這都是未來的證據。張雨齊說,家裏每個房間都有監控,他到時候打開就行。

張雨齊讓倪可欣晚上也別關機,如果有什麽事,到時候好聯系她。

倪可欣說她的手機從來不敢關,就怕董事長有事找她。她見張雨齊執意要做,也只好叮囑他別沖動,有話要好好說。

但張雨齊還是沖動了。

張詠琳堅決否認她策劃了車禍,甚至不承認車禍跟自己有關系。兩人發生激烈的爭吵,張詠琳打了張雨齊幾個耳光,盛怒之下的張雨齊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姑媽。

張雨齊給倪可欣打電話的時候都已經快淩晨兩點了。

電話一響,果然把倪可欣嚇了一跳。張雨齊在電話裏沒說什麽,只是讓她穿衣服下樓,他馬上就到她住的小區樓下了。

倪可欣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她胡亂地穿了件衣服,頭也沒梳,臉也沒洗,就匆匆忙忙奔下樓來。她下來時,張雨齊已經開著車到她樓下了。

張雨齊拉開車門,讓倪可欣坐上車。

一聽說張雨齊將姑媽殺死了,倪可欣當時就魂飛魄散了,她渾身顫抖,話都說不成句了。

“你……你找我幹嗎呀?咱……咱們趕快送醫院呀。”倪可欣已經頭腦混亂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嚇得臉色發白,四肢發抖。

“還送什麽醫院呀,早死了,人在車後備廂裏。”張雨齊顯得很冷靜,他已經度過了惶恐期。

“那趕快報警呀!人命關天,你會被槍斃的。”倪可欣不敢回頭看,她抱著腦袋,縮在副駕駛的座位上。

“報警我就真會被槍斃了。”張雨齊冷冷地說,“你得幫我!”

“怎……怎麽幫呀?你不會讓我……我也殺人吧。”倪可欣驚恐地問。

“我剛才與劉一玻說了,一會兒把這個車沉到郊外的一個湖裏去,我們現在往那邊去,劉一玻一會兒就到。咱們三個要商量一下口徑。”張雨齊雖然也很驚慌,但比倪可欣強一些,他一邊開車一邊強撐著自己。

“這樣不行呀。董事長找不到了,這是要出大事的,你還是報警吧,去自首,說你是誤傷的。”倪可欣緩過了點勁,她勸張雨齊。

“別討論了。我想過了,就說董事長休養去了。我是直系親屬,我不追究,誰追究呀?”張雨齊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其實,在內心裏,他比倪可欣還恐懼。

“那將來呢?將來怎麽辦?”倪可欣說,她似乎要哭出來了。

“將來再說吧。”張雨齊嘆了口氣,他看了倪可欣一眼,沒再說話。兩個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緒當中。

盤山公路上漆黑、寂靜、空洞。一輛轎車在公路上靜靜地行駛,偶爾有大卡車往城裏的方向開,錯車時大卡車的車燈照在張雨齊和倪可欣的臉上,顯得兩人驚懼不定的臉色越發陰晴難測。張雨齊的車最開始在大路上開,後來轉到小路,土路,坑坑窪窪走了一段後,終於在一個湖邊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