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你哥哥?”狄公當時就愣住了,大夥兒也都愣住了。

狄公思索了一下這個新得到的信息,隨後點點頭。“如果這麽說有些事情倒是可以解釋了。你和羅什爭吵,但是相對於其他人來說,他對你卻極為縱容,還把雪蓮珠放到你那裏。還有那只叫阿蠻的白鸚鵡,鸚鵡如果養得好了,能活很久,它不肯與其他人親近——卻對你極為親近,是因為你從它小的時候就喂養過它!而且我聽說,有些販賣歌姬舞女的龜茲人為了利益,連自己的親人也會販賣……”

“是的,大人說得是,我並不是他手下的女奴,我是他的妹妹!我與他爭吵是因為他騙了我,他說帶我去大唐參加歌舞大比,讓我用舞蹈來證明自己,也許還會受到女皇的賞賜!但是這一路上,他卻常常希望我去陪那些對他生意有利的人,比如說那個周樂官還有那個劉大官人!這和他當初帶我走的時候說的不一樣,我又不是他手下買來的那些女人!”阿奴的眼中幾乎要冒出火來,神情憤憤,“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把親妹妹拿來當貨物賣,而我也不想讓人知道我有這樣的哥哥,所以我們才表現得像陌生人一樣!”

“你這麽說,讓人覺得你更有殺死羅什的理由。”沈聽松冷笑道,“你哥哥想要把你帶到神都獻給那些達官貴人,後來你發現這個參加歌舞大比的過程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美好,而且你想和你的情人雙宿雙飛,所以就對他下了毒手。”

“你胡說!”阿奴尖叫起來,“他是我的哥哥,雖然他這麽對我,但我也不會殺了他,我只是給後門的守衛送了烈酒!”

“為什麽,從前你不都是收買他們嗎?”

“因為這一次我想逃跑……舞團被州裏選中了,如果到了神都,就真的沒辦法跑了!”

“接應你的人是誰,或者說你的情郎是誰?”

“是、是樂師白慶安。”阿奴囁嚅著說。

狄公似笑非笑地看向阿奴。

“小姑娘,我能理解你想把自己情郎擇出去的心情,但是我最年幼的孫子撒謊都不會像你一樣。”

阿奴的臉又青又白。

“你是有情人的,但絕對不是白慶安。白慶安的口音屬於長安,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輾轉來到這裏,但是這個舞團所有的人都能證明他是第一次來到舞團。整個晚宴上那麽長的時間,你的眼神一次都沒有投向過他,相愛的人永遠不會如此。你該不會以為殺死你哥哥的人是你的情郎,他為了救你出火海才犯下罪案,所以才想要拉其他人為他頂罪吧,而且還是一個迷戀你的人?”

阿奴卻是打定主意一言不發了。

“昨天晚上你沒有在房間裏,而是從後門溜了出去,同往常一樣去找你的情郎了,對嗎?不,你說過你要和他私奔,但是你為什麽又會回來,因為他不肯帶你走,是嗎?你是在羅什尖叫之後回來的,你看到了丹珠和白慶安站在了羅什的門口,又有人來看羅什的情況,你就躲在人群之後,裝作是聽到叫聲出來的,等人散盡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阿奴一言不發,咬緊了牙關不肯說任何話。

“閣老何苦和這刁蠻女子多費口舌,把她帶回衙門,大刑之下不怕她不開口!”聞廣立刻出言恫嚇。

“奴家說是白慶安,只是因為他老私下打量奴家,而且我還聽他和人說過傾心於我,我便有些心煩,我的情人和這件事沒有關系……也許我知道是誰殺了哥哥!”阿奴被驚嚇之下開了口。

“誰?”

“丹珠,應該說丹珠至少是其中的一個兇手!昨晚外面都安靜下來後,後門的護衛喝了我的烈酒早就睡了,我悄悄地向後門走去,卻發現從後門進來了一個穿著黑鬥篷、完全遮住了臉的人,而來接這個人的是丹珠!”

“此人是男是女?”

“那個人個子沒有丹珠高,也許是女人,也許是個子矮的男人。我當時覺得可能是丹珠也找了個情人,也就沒在意。反正也許我就不回來了,何苦管那麽多,便離開了。可是誰想到她竟然是引來幫手殺了我哥哥,大人,你一定要為我哥哥做主啊!”

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下,都覺得這是個有趣的線索,昨天晚上的後門形同虛設,誰都可以出去,誰都可以進來。兇手很可能是從後門進來的,也就是說這個穿黑鬥篷的人有很大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