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吳連說的是實話,他確實身有隱疾,也就是說他不可能和夫人通奸,這些人將內宅陰私之事的汙水都扣到他身上著實太過了!”赫雲圖有些憤憤地說,他一直對吳連頗為憐憫,如今更是如此。

回到縣衙裏聞廣為他們準備的房間後,狄公有些精神不濟,微微斜靠在軟榻上閉著眼睛休息。沈聽松幾個人也是隨便地坐著喝茶。

“那麽李夫人真正的情人會是誰呢?”

“李夫人情人的事情放一放,現在的問題是,李天峰為什麽必須死?”狄公微微睜開眼睛,有些困惑地說,“首先,下在茶壺裏的毒非常刻意,甚至是非常馬虎,莫要說是我,誰來調查現場都會發現端倪。”

“大概是兇手為了掩飾毒是真正下在鳥笛上而做下的障眼法。”秦鳳歌不無嘲諷地說,“事實上,這手法還是騙過了許多人的,比如說那個聞縣令還有他手下的那幫糊塗蛋!”

“至於李夫人去找木巫女這件事情——”沈聽松也說出了自己的觀點,“如果她是兇手之一,這件事情她幹得就不太漂亮了!因為她沒有想到木巫女的反應,這幾乎讓她完全暴露了。雖然我不想過於武斷,但是我認為她和李天峰的死有直接關系!”

“對,那個木巫女真的很有本事,她竟然推測出了李天峰被害的情形。”赫雲圖點點頭,“當時誰都能看出來李夫人方寸大亂。”

“等等,雲圖,你說推測?”沒去過面館的秦鳳歌十分驚訝。

“難道她還真的能通鬼神?”赫雲圖瞪大了眼睛。他是個仵作,本來就不畏鬼神,而跟隨了狄公之後,更是完全不信了。“我覺得木巫女要麽是真的推測出當晚的情景,要麽就是親眼看到過,所以這就提供了一個可能性,她當晚有可能在李家!”

“李家高門大戶,她怎麽可能進去?”沈聽松搖搖頭。

“別忘了,李躍龍在追求她,如果是他把她帶進去的呢?”

“可他不是說那天在紅袖招?”

“那天晚上他是獨居一室,沒有人能為他做證!”

“又或者有目擊者將當時的情形告訴了她,她有個同夥!”

……

幾個年輕人七嘴八舌,討論得熱火朝天。狄公閉目養神,把他們的討論都聽在了耳朵裏,後來終於忍不住插了嘴。

“你們說了這麽多,有沒有覺得李天峰這人有些意思?他所居住的那個臥室,沒有他的召喚,妻妾都不能隨意上來。那棟小樓四下一目了然,前後左右沒有過多的遮擋,甚至沒有高樹,而日常使用的茶具是銀質的。”

“他這是怕有人殺死他!四周空曠,殺手無法隱藏,附近沒有建築物相連,也沒有高樹,殺手無法借這些東西的助力進入小樓。而茶具是銀的,他害怕別人毒死他!”秦鳳歌一拍手。

“是啊!”狄公滿意地點點頭,“我覺得李天峰有很多秘密,他不相信任何人,那個小樓是他的堡壘,也是他最私密的空間。他害怕有人接近他威脅他的安全,所以他要把周圍的情況全部掌握。他和兒子李躍龍之間出現了很大的問題,但是為了不讓人發現他們父子反目的情況,還要在外面粉飾太平。”

“總而言之,李家有貓膩!”秦鳳歌撇了撇嘴。

“而阿貴是李天峰的心腹,極有可能負責的就是李天峰那些不為人知的事務,所以當阿貴失蹤之後,李天峰立刻就意識到出了事,因此變得焦躁不安,郁郁寡歡,他甚至不讓其他的仆人晚上住在小樓上服侍自己。”

“問題是,出了什麽樣的事情?!”秦鳳歌疑惑地問。

狄公也蹙緊了眉頭。“在這個案子裏,那個小樓也算不得什麽密室。如果兇手是兩個人,那麽事先有一個人藏在樓裏——那個小樓能夠藏人的地方很多,李天峰就寢前自己從內將門關上,兇手則悄悄打開門讓幫兇進來,待李天峰死後放走幫兇,他還是躲在裏面,閂上門。管家拉不開窗子,帶人破門,肯定是直接去二樓的臥室找他的主人,兇手只需要躲在一樓,或者找個沒人的時候溜走,裝作剛剛知道趕來,或者是在很多人擁到這裏的時候混入人群,就可以擺脫自己的嫌疑。”

“那麽,被放走的是李夫人?”

“也許是另外一個人。”狄公眯起了眼睛,“還有一件事很可疑,那就是李天峰和木巫女的關系。比如說李夫人提到的他夜間的夢話——雖然是真是假尚待確定,還有他為什麽買那麽多藥草茶?雖然木巫女說李天峰到他那裏是為了蔔問兇吉,但是這話我們也不能全信。”

“不是我說,這個木巫女……好像什麽事情裏都有她!”赫雲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是啊,自從我們進了張掖縣,好像就一直和她牽扯不清。”沈聽松也點頭稱是,“她身上實在是有太多的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