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這句話好似晴天霹靂。

“李夫人的情人並不是管家,而是李躍龍!是他二人用書房地上的地毯捂死了李天峰,而李天峰在臨死掙紮的時候抓破了夫人的手臂,這是無法掩蓋的罪證——雖然她自稱那是被貓撓出來的!”

李夫人下意識地把手藏了藏,雖然她做出的是驚訝憤怒的表情,但是這一個動作卻讓人看出了端倪。

“這、這……簡直是枉悖人倫!”眾人皆是大驚失色,一時間鄙夷、憤恨,什麽樣的眼神都有,全都望著這二人。

李躍龍一愣,隨後勃然大怒。

“人都說狄大人斷案如神,但也不能空口白話汙人清白,敢問大人有什麽證據如此指責學生?僅僅靠幾個鐲子?真是可笑至極,那夜我分明在紅袖招!”

“狄仁傑,我敬你是當朝宰輔,一直未曾與你爭辯,你怎可如此憑空誣賴於我?我要告知堂兄,定然不與你幹休!”李夫人也跟著尖叫起來。

狄公根本就沒有理她。

“你裝作酒醉,但是半夜的時候溜出去了!紅袖招半夜還有尋歡作樂的人,他們之中有人看到你了!”

聽了這句話,李躍龍的面上神情變了幾變。

“那也不能證明我回了家!”

“你們看,這就是所謂人的底線,”狄公嘲諷地笑了起來,“總是會被慢慢突破。李躍龍,如果我說我已經找到看到你回家的家仆,你是不是又要說沒人看到你進入李天峰居住的小樓?那一夜殺死李天峰後,你又回了紅袖招,而偷偷留在一樓的是李夫人,趁著管家領人上樓後離開,在事情鬧開後才裝作剛知情的樣子匆匆趕來。”

“下官當時在李夫人和木巫女鬧上公堂後問過李夫人房中的侍女,他們都說夫人一晚上都在自己的房間啊!”聞廣有些莫名。

“因為他們已經控制住李家,誰敢說當家主母的不是,賣身契在他們手中,下仆要打要殺要發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而且她身邊的侍女,應該都是她從娘家帶來的吧,忠心可想而知。”

“大人,下官還有一事不明。”聞廣有些羞愧地開了口,“如果這兩個人是情人,違背人倫地殺夫弑父,為何在人前又做出了爭奪家產的舉動?”

“大概是分贓不均!”秦鳳歌嘀咕了一聲。

“不是分贓不均,而是因為有人走了一步錯棋,他們不得不在人前做戲!”狄公搖搖頭。

“我們再來說說李天峰這個人。李天峰是個商人,囤積居奇,交遊廣闊。也許你們覺得他在木巫女和自己兒子冥婚一事上表現得十分殘忍,但是在他看來不過是買了個奴隸,京城中的達官貴人家每年發賣和打死的也有不少,對他來說肯定毫不在意。他很貪婪,所以生意越來越大,但他也慢慢走入另外一個深淵,欲壑難填說的就是如此。幾年前,他的正妻突然暴病而死——實際上這個死亡讓我存疑,但是現在也沒有什麽佐證,他便娶了這位李夫人作為填房,在當時的他看來這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和州中的要員搭上了關系,肯定對他的生意有極大的助力。但是事實上,他慢慢地就被人控制住了,而控制他的就是現任的李夫人和她的堂兄,後來又加上了李躍龍。他也許能夠把持住一點李家那些明面上正常的生意,但是諸如鐵礦和糧食之類要命的東西卻慢慢和他無關了,更不要提參與謀反、私自冶煉兵器這樣的事情了。所以他越發為自己的性命擔憂。他住在那樣孤零零卻可以觀察到附近每個角落的小樓裏,我能想象到他每天生活得多麽戰戰兢兢和草木皆兵。

“我們再來說說李躍龍。不可否認的是,李躍龍長得很英俊,非常有氣度,有一種能夠迷惑女子的獨特魅力。而他也有極強的控制才能,這從他風流在外而後宅卻一潭死水就可以看出來。當然,這大概也有李夫人這位當家主母的功勞。但是從李夫人到木巫女面館攪鬧這件事情可以看得出來,她算不上一個很聰明的女人。也許她擅長做生意,但是也非常淺薄,急於向別人顯示自己有權有勢的堂兄,對家仆也尖酸刻薄。她急於將這件事扣到木巫女的身上,那是因為她在嫉妒。這些異族的女子敢愛敢恨,她們愛起來熾烈得像是火焰,她們妒忌起來的怒火也會燒毀一切。因為李躍龍在外面做出的姿態是在追求木巫女,不管那是真是假,就算李躍龍一再向她解釋那是假的,真心愛的人只有她一個,也讓她嫉妒得不可自已。而木巫女顯然不是李躍龍妻妾一樣容易擺布的人物,這越發吸引李躍龍,因為求而不得總是最好的。李夫人迫切地想要除掉木巫女,希望能夠借題發揮,禍水東引,將絞索套到她的脖子上。但是木巫女幹脆利落地反擊了回去,而李夫人心虛的模樣還被很多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