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米婭在酒宴上操縱了酒胡子,和達哈一起把羅什灌得更醉,然後達哈和丹珠把羅什送回了房間。你們監視著阿奴——因為丹珠知道她要溜出去會情郎,在阿奴去會李躍龍後,你們幾個人把羅什裝到了箱子裏送進了倉庫。而在倉庫裏,木巫女三人把這個箱子埋進了事先挖好的地洞裏,在羅什死後又擡回了房間,偽造了現場,然後你們統一了口徑,彼此做證,向所有人營造了一個羅什在四更天驚叫時還活著的假象,不得不說,你們做得很成功。就算最後來投案,你們這幾個姑娘也打定了主意讓我這個老人家頭痛。”狄公無奈地嘆息了一聲,三個姑娘彼此望了一眼,都微微露出一點歉意的神情。

“不過當時你們在羅什屋裏布置現場,尋找的東西是雪蓮珠嗎?”

“是的。”木巫女點點頭,“丹珠跟了羅什這麽多年,從未聽說過羅什有過什麽傳家之寶雪蓮珠。此物出現得極為突然,據我們兩人推測,很可能是問難給羅什的,因為這是他們兩人一次見面後羅什才有的東西。而且羅什口口聲聲說要把它獻給皇上,我們懷疑這珠子可能有什麽問題。”

“而你們在尋找的過程中無意將一個修羅像暴露在燈光下,這就是夥計和林招南看到的六臂身影的由來。說到這裏,還要說說另外一個人,那就是杜凡。很多人不明白我為什麽那麽在意那個修羅廟,也不明白我在修羅廟的壁畫上看到了什麽。其實修羅廟上牌匾的題字和墻上壁畫的作畫手法,與寶相寺的十八層地獄圖同出一轍,明顯是杜凡的風格——一個人說話做事總是帶有他獨有的特征,繪畫也是這樣,更不要提他還在壁畫上給我們留下了線索。”

“線索?是什麽?”眾人好奇地追問。

“少安毋躁,很快就會解開這個謎題,我們先來說杜畫師。”狄公微微一笑,“我在杜凡身上聞到的酒氣,和修羅廟中那個廟祝身上聞到的一樣——那是木巫女面館裏賣的獨家釀制的酒。我記得聞廣曾經說過,杜凡的行蹤很是成謎,尋常人很難找到他,他有時候會在木巫女的面館,而更多的時間不知所蹤。實際上,這些不知所蹤的時間他都留在修羅廟監視著李家的別院。他就是修羅廟那個又聾又啞的廟祝,穿上破衣爛衫,把自己裝扮得形容可怖,自然就瞞過了別人!”

“是他?!”

“我們再來說說那座修羅廟,雖然看起來只是個破落的廟宇,但是實際上是一個非常好的監視場所。”

“對對對,神台之上,那裏看向李家的別院特別清楚,而且也可以看到道路上的情況。”秦鳳歌表示同意。

“我覺得外面的那棵大樹更清楚!”沈聽松思索了一下說,“樹幹上有攀爬的痕跡——應該是經常有人這麽做,如今看來,監視者就是杜凡。”

“那您快跟我們說說杜凡在壁畫上給我們留的是什麽線索?”秦鳳歌急不可耐地追問。

“杜凡既是官府的畫師,也是寶相寺壁畫的畫師,他深知寶相寺的內幕——畢竟他因為畫壁畫和給雕刻的佛像做設計在寶相寺待的時間很長。杜凡,我記得你說過這裏是藏汙納垢之地,你就是指住持偷偷收容糾結那些有罪之人!”

“對,問苦、問難把他們變成和尚逃脫罪責。問苦不管廟裏的事情,整日潛心修他的來世,因為他自己罪孽深重。”說到這裏,杜凡冷笑了一聲,“所謂罪孽,永遠都在那裏,是修能修得去的嗎?正是因為他成了擺設,問難才越來越肆無忌憚!”

“杜畫師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這從他的談吐中可以看出來,我非常地欣賞他。鳳歌,還記得我特意讓你看了看被潑了顏料的那幾幅壁畫嗎?”

“記得。是拔舌地獄、冰山地獄、油鍋地獄、火山地獄和孽鏡地獄。”

“那麽你記得畫中的內容嗎?”

“呃……”秦鳳歌撓撓頭。

“你只是走馬觀花,並不曾好好地看畫裏的內容。”狄公搖頭嘆息道,“其實潑畫人意有所指。比如說冰山地獄那幅畫——冰山地獄被打入的是謀害親夫、與人通奸的惡婦。但是你若仔細看看其中人物的面目便會覺得非常熟悉,既然我們來到此處,不妨去看看。”

眾人的好奇心都起來了,便隨著狄公往外廊走去,他走到其中的一幅壁畫前,駐足在畫像前,然後指著其中一個女人的臉問:“你們覺得她像誰?”

眾人立刻湧上去觀看。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女子的相貌像是李夫人?”赫雲圖狐疑地說。

“那麽油鍋地獄上的這個人呢?油鍋地獄就是那些盜賊搶劫、欺善淩弱、拐騙婦女兒童、謀占他人財產的人的去處。”

“是羅什!”很快就有人認出了畫中人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