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齒輪 十八、JOHN,JOHN(第2/3頁)



沒想到,他對於自己的特殊性竟然毫不在意,“你說得有道理,那麽你到底是來幹嗎的?”

這讓我深感意外,奇怪,他竟然不為所動!我不禁擡眼去看床頭,可惜,從我這個位置,什麽都看不到。

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一進門就放倒自己。當然,相應地也喪失了觀察他的機會。所謂有得必有失,這道理再簡單不過。

該怎樣來表達他對我的價值?思考再三,我決定實話實說:“我來看你有兩個原因,對我有利的是,我看到你,就提醒我自己,一定要關注自己的病情,免得有一天變成你;對你有利的是,我很想弄明白,你為什麽躺在這裏,你有沒有重獲自由的那一天。”

“哦,”他咯咯地笑了,笑聲裏缺少了那份神經質。

也許,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這樣的一副畫面:也許,只有當風吹過,荒蕪的庭院中,那唯一一朵美麗的小白花隨風搖擺的時候,那雙空洞的眼中才會閃過一絲光彩。

他笑完了,屋內重歸黑暗和靜謐,不知何故,我竟然體會到安寧。

“你並不是這裏的醫生,”John的觀察力很敏銳,“可你卻想要治療我。好吧,我不關心你的動機,可你憑什麽認為能把我治好。”

“你錯了,John,”我冷冷地回答他,“以我目前的能力,希望渺茫;但是在不遠的將來,也許會有那麽一天。至於我憑什麽,那就要以你的良心說話了。即使我是個間諜,即使我背叛了你,你現在看看我。”我借這個機會爬起身,涼涼的地板弄得脊背很不舒服,我湊到他的面前,毫不在意他會不會突然張嘴咬我,“請你好好看看,你是否看到我長了熊的腦袋,吐出蛇的信子。”

四目相接,幾乎是臉貼著臉。他盯著我,眼神閃爍,我能感覺到他腦子裏有什麽東西飛快地轉動著:“你很有意思,好吧,我承認我看不出來。”

“那就是了,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我還是你的同類。話說回來,John,也許你真的失去了幾年前的記憶,也許是你裝的。我只提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北京有專門的精神病專科醫院,在外人看來,那裏更應該是你的歸宿。可你卻被某人送到這裏,並且一待就是兩年。這期間,你絕不會是第一次惹事,卻從未被安排轉院,這是為什麽呢?”

這個問題顯然把他困擾住了,可他卻沒有因此而失去控制,與正常人一樣,他鎖緊了眉頭:“從來沒人提過這個問題,我也沒想過,可是如你所說,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呢?”他這樣想著,禁不住想看看自己,他掙紮著昂起了頭,可惜像個待宰的牲口一樣被禁錮著,他頂多能看到自己的腳丫。

“John,不用著急,時間有的是,也許弄明白了這個問題,重獲新生的機會就來了。假如你能回想起熊的頭和蛇的信子,以及你名字的來歷,我想問題就一定可以解決。”

“有道理。”他梗著脖子,身體動了幾下,“我試著去回憶吧。別擔心,我只是一個姿勢躺著難受了,所以挪一挪。”

“我當然不會擔心,”我自嘲地說,“如果你現在張嘴把我咬死,那也沒什麽關系。因為弄不好,我有一天也會去咬人的,所以這也算死得其所。”

不得不承認,John的觀察力當真讓我汗顏,他又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壓低了聲音,似乎只是兩人之間的耳語:“你這話一半真,一半假。你當然不想死,不過擔心有一天會發瘋。另外,你與別人同化的技巧很高明,所以你不自覺地使用它,連自己都意識不到。”

有那麽一陣子,我開始懷疑他會不會曾經是我的同行,而且以他的年齡來看,還是我的前輩。

為了避免胡思亂想,我選擇告辭:“我會再來看你的,但是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如果你想起了自己的過去,也可以讓田教授聯系我。”

“等一下,”我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叫住了我,“你也有幻覺,對吧?”

“是的。”

“我不問,因為現在你也不會說。等你下一次幻覺發作的時候,來找我談談吧。”他滿懷深情地對我笑,格外的溫柔,我懷疑他是不是以前還有個老婆,因為他挺迷人的。

“好的。”我答應了,推門而出。

真的要讓一個瘋子來治療我的幻覺嗎?假如有一天我這麽做了,那大概也就離瘋不遠了;現在就挺糟糕,我居然覺得他的建議很有道理,只是理性警告我,不能這麽幹。

田主任對我很是信任,他沒在門口等我,房間裏似乎也找不到什麽監視和竊聽設備,任我信步遊疆,自由出入。就這樣,我回到楊潔的病房外,打算和李詠霖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