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真讓人惡心!特雷諾不僅收受考古文物,很可能銷贓,而且他還資助破壞和盜竊文物。

“等一下……”我聽見電話那頭另外有人在講話。聽不清楚格拉格在說什麽,只聽見電話附近有紙張沙沙作響。之後,格拉格又回到電話上,“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講過那個硬皮筆記本,裏面有草圖的那個?在送交處理之前,我們復印了幾張圖。我們已經認出了其中幾件物品。肯剛剛從車裏拿過來幾張復印件,所以,我們可以對照著圖進行核查……等一下……”又是一陣翻動紙頁的聲音。“是啊,就像我所說的那樣,例如,這兒有一張小圖,上面的東西像是盾牌,底下有一根絲帶。我們在架子上還翻出一大塊石頭,看上去跟前一個一模一樣。這是一個盾形紋徽。上面還殘留著一些漆或者是顏料。它的背後好像是一只龍,有一把劍——其實是一個十字架插在它的肚子上,絲帶上還有題詞……‘La croix du dragon est……’其余的我看不清楚……”

“La dolor de deduit?”

“嘿,是的!這是什麽意思?”

“龍十字架為歡愉之代價。”

“又出現了?”

“這是聖瑪格麗特教團的座右銘——跟欲望的下場有關。你現在所看到的很可能來自修道院內部,可能是來自某個柱頭或者是天花板上的浮雕。特雷諾的筆記本上還有沒有其他有趣的東西?”

“是的,有件特殊的東西,我們找不到,但是,我們確實想找到它,因為這是筆記本的最後一條內容。下面緊接著畫了一幅圖,是盾形紋章。與其他圖形相比,這幅畫出於另一個人之手——不過不如其他圖畫得好。是用藍色圓珠筆畫的略圖。一個圓圈,可能是硬幣或某種圖章——真實尺寸很難測量。裏面有一個人形,看不清體形,就像孩子畫的線條畫。旁邊寫著一個單詞,好像是特雷諾的筆跡。‘Goldilocks’(金發姑娘)。你知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

“不知道。但是,我想比較保險的是假定上面的圖形是個女人。還有,我想它是用黃金做的。”

“有意思。因為這一頁上還有另外一個單詞,不過我們確信這是布倫敦·奧哈根的筆跡。他在圖章和教團徽章之間畫了一條線,並在線上寫著:‘Gotcha’(明白)。”

因為菲尼安前天晚上開車帶弗蘭到教堂,所以她可以把我的車開回她家。因此,在格拉格打電話向我通報搜查特雷諾車庫的有關情況以後,我開車回家洗淋浴,然後在跟同事會餐之前梳妝打扮了一番。我想穿一件樸素的黑色上衣和褲子,裏面套一件白色的罩衫,洗卻鉛華,素面朝天。我在聚會時並不是一個令大家掃興的人物。我只想打扮得樸素一些,或者多少顯得有些憂郁。

我對著鏡子審視著自己。我發現太陽穴上受傷的地方皮膚已經裂開了,但是沒有出血。我盡可能地用頭發把傷口蓋住。我不想讓別人問東問西的。我來到“老磨房”酒吧的時候,奇蘭跟我打招呼。他上半身穿了一件燕尾服,一件開領的帶花邊的襯衣,圍一條黃色的佩斯利渦紋旋花呢圍巾。

“你今天看上去好新潮。”他說,然後沖我鬼鬼祟祟地耳語了一陣子。“你會發現派吉穿得就像聖誕蛋糕上撒了一層糖霜。富樂還是老一套,跟在工地上似的。”蓋爾手裏拿著一只小酒杯,在跟派吉聊天。她穿著帶楞紋的厚毛衣、牛仔褲和工作靴。派吉一襲霜白粉紅色的連衣裙,上面點綴著人造珍珠。兩個女人的反差看上去有點搞笑,但是我仍覺得奇蘭的話未免有些惡毒。我當時認為他是幾杯酒下肚,忘乎所以了。

一番推杯換盞之後,我們開始吃東西。然後話題不自覺地就轉向了莫納什的發現。我盡可能地只敘述迄今所發現的技術上的細節——碳同位素年齡測定結果、花粉分析、確定冬青漿果——我把功勞歸到奇蘭身上,因為他提前從“濕地辦”那兒套出了有關植物檢測的結果。

主菜上了以後,我轉移了話題,開始談起冬至那天在紐格蘭奇的聚會,還有當時個人的發言情況。之後,蓋爾受到啟發,提起馬丘比丘印加城的太陽廟就是一座天文觀測台,以往每年的這個時間都會被用來紀念太陽的離開,就像紐格蘭奇標志太陽的回歸一樣。派吉讓她給我們講講她徒步穿越秘魯的故事,然後,富樂不厭其詳地給我們講了半天。周圍餐桌上的顧客在酒精的作用下,提高了嗓門。我發現坐在我對面的奇蘭也越來越提不起情緒,下意識地擺弄著桌上小花瓶裏的一小簇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