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披霜沖雪第十七節 螟蛉子

“啊!”魯一棄發出一聲驚呼,他的確已經無法躲避了。

“啊!——”獨眼發出一聲爆雷般的狂吼,他猛撲過來。

是的,一直沒發出聲響的獨眼扔掉渡魂香,狂舞著“雨金剛”直撲向前。

獨眼是很慢很慢地回頭,卻正好看到那些桑葚潑灑過來。他知道,他必須動,不管自己是落了什麽扣子,動,可能死得快點,不動,那群怪物過來,那就死得更快。而且他知道,如果自己必須死,也要盡量換取些機會給魯一棄。只有這樣,自己的死得才會有點價值。

“雨金剛”不止是護身和防暗青子。它同樣是一件攻擊性很強的武器。不,應該說是一件攻守兼備的武器。那傘鋼架鋼面,傘面邊緣鋒利如刀,八楞傘骨利如矛尖,傘頭傘柄可當鐵錘。

“啊!——”獨眼的狂吼一直未停,拖出的尾音有些破。在這吼聲中,“雨金剛”在旋轉,在推撞,在揮舞。他先是用傘面撞擊,使那些桑葚停住,不再繼續快速飛行,然後旋轉、揮舞傘面,用鋒利的傘面邊緣砍殺,用傘骨紮刺。那傘化做一團旋風,當真是水潑不進。那些桑葚在紛紛落下,卻又前赴後繼撲上。

魯一棄借這功夫又把槍膛填滿,見有幾只避過獨眼飛向自己或者飛回的,便開槍擊落。

那幾十顆桑葚都落在地上,獨眼卻還在揮舞砍殺。看得出來,他這是在拼命,他和那些瘈犬一樣,把自己的這一擊也當做了垂死的一搏。

終於,傘面重重地砍在地上,一根傘骨的尖頭深深地釘入地面的青磚。獨眼右手依舊緊抓住傘柄,一身傲骨,昂首挺立,如電般的眼光掃視空中。

一朵晶瑩的小雪花飄落在他的鼻尖。啊,下雪了。他是一只眼,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到鼻尖上那雪花的玲瓏剔透。又一片晶瑩透明的東西飄下,沒落在鼻尖,但他那一只眼也非常清晰的看到,那是一片破碎的翅膀,就象是蟬翼。

瘈犬群在朝天嚎叫,不知道它們是在為那些死去怪物號哭,還是在對飄落的雪花叫囂。

“這應該是蜾蠃,特殊品種的蜾蠃。難怪門前要種桑樹,原來是為了聚攏這蟲子。”魯一棄用槍管撥弄了一下地上的巨大桑葚,看清了它們的所有特征。

“《詩經·小雅》裏曾經就有提到,‘螟蛉有子,蜾蠃負之。’蜾蠃是一種寄生昆蟲,它捕捉螟蛉蟲放在窩裏,然後把卵產在螟蛉的身體裏,卵孵化後幼蟲就把那螟蛉當食物。古人以為蜾蠃不產子,喂養螟蛉為子。所以有螟蛉義子之說。”

魯一棄又看了一下地上的蜾蠃。

“這種蜾蠃太大,應該是遠古才有的溶殼蜾蠃。遠古時,它們喜歡生活在火山口的溶漿硬殼裏,那裏溫度很高,這是因為它們的幼蟲極易吸收寒氣並集聚難散,每過一段時間就需要有熱物把寒氣逼出。我想,‘三更寒’可能就是它們的幼蟲,現在沒有溶漿硬殼了,所以它們就把卵產在動物身上,然後幼蟲也生活在動物身上,長為成蟲後再破體而出。”

這話還沒說完,那一身傲骨,昂首挺立獨眼腳下一軟,差點沒摔倒。

他脖子後面落扣的地方現在已經不痛,也不癢,只是有點脹。他心裏在想:別是給那蜾蠃產了卵吧?我成他媽的螟蛉子了。

他越想越害怕:那卵產在我身上,再破殼出幼蟲,幼蟲再隨血流到腦中,吃我的腦、喝我的血,我再為它到處找熱血喝,最後我要麽被別人打死,要麽凍死,要麽被成蟲鉆破頭頂蓋而死。

他的鼻尖再也落不下雪花了,因為那上面全是溫熱的汗水。

他的異樣引起那兩人的注意,他們看著他,他也看著那兩人,誰都沒說話。他用手指指後脖頸,那兩人忙過來一看,那裏有一塊青色的腫包鼓起。

魯承祖用手按了按,獨眼沒什麽感覺,又捏住往上提了提,獨眼一聲慘叫,差點沒痛昏過去,而且身體變得軟癱,差點沒站住,幸虧魯一棄一把扶住。

魯承祖搖了搖頭,說:“這東西已經死死的咬扣住你的頸椎,硬弄下來,你就算不死,也要全身癱瘓了。”

獨眼聽完,滿面死灰,一**坐在了石階上面。

“真沒什麽辦法了?”魯一棄問大伯。

魯承祖沒作聲,只是輕輕的搖了下頭。

獨眼怔怔的盯看著幾步之外的瘈犬,此時那些狗腿腳已經有些僵硬,身體瑟瑟發抖,身上的膿瘡亮亮的,象結成了冰,醬紫色的身體也起了層白霜,嘴裏不時發出陣陣哀嚎。

“我的下場也會是這樣?我的下場也會是這樣!”獨眼在喃喃地自語。猛然間從背袋中抽出一把三棱破壁鑿,對自己咽喉直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