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披霜沖雪第二十七節 般門斧

“當啷”一聲,如金鐘脆鳴,是片狀金屬物的敲擊聲。魯承祖突然一愣,脖子生硬地朝院子那邊一擰,眼睛一翻。又是一陣金屬碎裂和掉落在地的聲音傳來。魯承祖突然間好像想到什麽,扔下魯一棄又向外面沖去。

魯一棄跌倒在地,他仰面躺在地上,身體盡量擡起,張大嘴巴拼命喘氣。他這二十年來第一次如此渴望呼吸。過了許久,他才側轉過身體,艱難地爬起來。並不是他想起來,也不是由於他完全恢復了,是因為他害怕魯承祖突然再回來,那樣他就必死無疑了。他現在要做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並不知道這裏什麽地方可以躲藏。就算可以躲藏,那魯承祖也肯定能夠找到。他扶著正屋中的撐梁柱。看了看東西兩邊房間的門都關著,他不敢輕易去打開那門,因為就算在自己家裏,坎面扣子對誰都是一樣的。何況他打進這屋以來,他發現好多現象不合常理。

他在想是不是重新回到那個圓洞下面,他可以在進去的同時把那玉斧拔出,這樣外面的人就沒法進去,而他相信,魯家人建的暗室肯定有後路,就算沒有後路,他還有一個保障,那就是身上的《機巧集》,這個造就兩位曠古巨匠的帛卷,要從中找到打開暗室口的方法應該不是難事。

他有些踉蹌地走向地面的圓洞,他看看洞口,再看看玉斧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必須先拔出玉斧,然後在洞口關閉之前迅速跳入洞內。

他拉住玉斧的系繩,毫不猶豫地拔出玉斧,地面洞口邊緣的青石開始需旋動,洞口迅速縮小。魯一棄快走兩步,準備跳下圓洞。就在此時,門口有一聲慘呼響起,那聲音在屋裏劃一道弧線掉落在他身後。隨著重重的落地聲。一只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腳腕。

魯一棄低頭看去,摔在腳邊的是魯承祖。他現在已經沒有了瘋狂的表情,只剩下了痛苦地掙紮。他胸前的單衣已經破開了一個巨大的楓葉狀口子,口子裏露出黑紫色的皮肉。嘴角處鮮紅的血沫一股股湧出。

就在魯一棄低頭一看之間,那洞口已經封閉,變成了與平常無異的青石地面。

與此同時,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正屋門口。

門口的人真的是個魁梧的巨人,比魯一棄要高出將近兩頭,雖然穿著厚厚棉衣,卻照樣可以看出衣服裏肌肉凸鼓、虎背豹腰。看不到他的面容,因為他是負手背對著門。

那人的身形突然憑空朝後移動了兩步,這兩步的移動沒有一點征兆。他的背影沒有一點變化,就連衣襟都動了沒動。只是在眨眼間你發現他離你近了。

魯一棄看了一驚,怎麽又來了個“屍偶”,這可是自己無法應付的,現在只有趕快打開洞口,躲進洞裏。還沒等他把玉斧插入石縫,魯承祖慢慢恢復過來。他果然已經沒了剛才的瘋狂,而是忍著渾身劇痛對魯一棄簡單說句:“扶我起來。”

魯一棄把魯承祖扶了起來,魯承祖卻把一棄推到一邊,輕聲說了句:“躲在祭桌下面。”自己則拖著渾身的傷痛,艱難地一步步走到左側的第二根立柱前。伸手按柱上一個樹木常見的節疤,然後摳拉出幾根細弦。

那個巨人般的背影又憑空移動兩步,已經進到門裏。魯一棄一直死死盯住他,卻竟然沒看清楚他是如何越過半尺多高的門檻的。

魯承祖高聲喝道:“圍我般門二十載,今日又想趕盡殺絕,我便遂你個願,不怕死你就到跟前來。”

聽到此話,魯一棄腦中靈光一閃,口中不由寒氣倒吸。進家門後發現的許多不合常理的現象全出現在眼前。他大叫一聲:“不能。”然後提槍快步走到魯承祖身邊,按住大伯的手說道:“這弦兒不能拉,他們圍住我們家二十年,這裏肯定早就進來過,而且為了找到我們家藏在此處的秘密,他們這二十年裏是常來常往,這裏早就被翻個底兒朝天了,以前的坎面他們不可能沒發現。布置門口幾個坎面的時候,我瞧各關節轉動自如沒一點滯澀,就覺得不對。進這屋子後,發覺屋子裏很幹凈,撲跪時拜墊無揚塵,蠟燭有新的滴掛,特別是祭桌,我在上面竟然沒摸到一點塵埃。本來北平城的氣候應該是一夜鋪塵,而一點塵埃都沒有,只能說明有人在我們進來前不久剛剛在這裏動過了手腳。”

那身影沒有繼續往前移動,他似乎也在聆聽魯一棄的分析。等魯一棄講到此處,他忽然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沒想到,魯家還有人。難怪能一路闖到此處,那麽多妙局子絕命套都沒阻住你們。”聲音如銅鐘般宏亮。從這宏亮的言語中魯一棄聽出來了,他不是“屍偶”,是個人,是個真正的人,一個動作迅捷如電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