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撕風裂冰第二十三節 馭龍格

青石面如沼,風水匠無言;

受傷手殺坎,各有心釋聯。

鄭五侯想要去幫秦先生,他是個實心眼的人,這個朝夕相處的山羊胡子老頭對自己和柳兒不錯,和一家人一樣。現在眼見著他血肉模糊地在那裏掙紮,自己不去幫把手,那也太說不過去了。今天的柳兒是怎麽了,她不是和秦先生最好嗎?怎麽對這樣的情況無動於衷的。

他想著就要邁步,可是他突然感覺到柳兒的手緊緊捏住自己的上臂,並且將頭移到自己的耳邊,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話“別動也別出聲。”說這話的時候,柳兒的眼睛依舊是與秦先生對視著的。

這句話讓五侯很是心驚,因為柳兒沒說吳語,她說的是字正腔圓的北腔官話,她平常和自家人從不說官話,只有在一種情形下,她才和自家人用正宗北腔說話,那就是在情況萬分危急而她特別緊張的時候,因為她怕這時用吳語容易產生誤會,還有就是怕對方一時沒聽清,耽誤了時機。

可五侯看看面前的情形,一點都沒看出來那裏有什麽危險可言,他稍稍扭頭看了柳兒一眼,心裏說,沒什麽可緊張的呀,莫非是中了邪?還是鬼附身?

秦先生現在的爬行已不像海龜了,而是像蝸牛了,一點點地無聲挪動,而且還不是直線,蜿蜒曲折著朝著他們這邊過來。

秦先生在魯天柳和五侯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這樣的挪動爬行很費體力,而且他現在渾身傷痛,失血過多,站起來後,一雙腿軟得站不住,幸虧是鄭五侯給他架著。

秦先生的眼裏滿是淚花,他很激動,他是個感情豐富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對一個和他有一夜緣分的女人魂牽夢繞了二十多年,為這個女人一個吩咐在魯家為客二十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見到了二十多年未曾謀面的那個女人,他沒有在心裏激起太大興奮與沖動。倒是這雙和自己朝夕相處小兒女,才與自己分開一個多時辰,自己倒有了生死別離激動和感慨。

他的激動還來自於見到這雙兒女無恙,自己多少可以對魯家的知遇之恩有點交代了,多少可以對自己的行為減輕一點負罪感。

激動的同時,他還有揮之不去的恐懼,他說不出話了,他的渾身在顫抖,他再次蹲下身來,他的死封鈴已經在爬行的時候,留在了那個前廳天井裏了,他抓著的一把竹簽倒是沒丟。於是他顫抖著手,挾起一支竹簽,在碎石小道旁邊的泥地上寫下歪扭的“馭龍格”三個字。

魯天柳眉頭一鎖,悄聲問到:“尼個青石地面下是格陰世魔龍哉?”

秦先生又歪扭著寫下“不曉得。”

“哪能辦個(現在怎麽辦)?”魯天柳又問道。

秦先生的手已經不怎麽抖了,他在泥地上的字變得虬勁:“尋龍頷,奪龍珠!”

魯聯意識到自己遇到的高手一個勝過一個,這個守住過廊,試圖將自己和魯承宗逼到池塘邊的又是個少見的高手。自己在他手下根本過不了三招,可是對手沒有下殺手,只是打掉自己的刀,將自己的招術封住,進退路也封住,只給自己留下往池塘邊去的退路。

魯聯現在已經意識到池塘的可怕,這樣被逼著過去,一定是個很慘的結局,結局是什麽樣,他不知道,但有多慘烈,那刀人不顧性命的驚叫和比死還恐懼的目光已經很明白地告訴了他。

魯聯手中已經無刀,那對手也無刀。但有刀的魯聯已然被對手打飛了砍刀,更何況現在手中無刀。無刀的對手雖然手中無刀,可是他的一雙手腳如同錘刀,魯聯根本無法抵擋。

雖然魯聯左手持著的魚皮護套舞得如同風車一般,可是對手硬是從這風車的間隙裏伸進手來,指尖在魯聯的虎口處輕輕一敲,那軟鞭似的護套變作了死蛇似的了,翻轉著摔落到過廊外面。

如同錘刀一樣的雙手狂風般砍砸過來,如同健鹿般的腳步左竄右跳。魯聯對這樣的攻勢碰不過擋不住,對這樣的步法也繞不過躲不開。他已經退到畫舫過廊的欄座上面了,他意識到下一步不是被踢出就是被擊出到過廊的外面。

果然如此,那高手突然躍起,手腳齊出。這招之下,魯聯肯定是要摔身在池塘邊的草地上了。

可是魯聯已經意料到這一點,意料到了如果還要中招,那簡直就是個弱智了。所以,在高手作勢還未躍起的瞬間,魯聯已經躍出,他躍出的方向不是過廊外面,而是過廊前面,他的身體繞過釘咬了他的砍刀的那根廊柱,縱身到了過廊的前一個間隔。他的右手一把抓住那個間隔的上檐花格框,將自己身體懸吊在空中。

是的,他用的是右手,是因為他的身體面朝過廊裏側,身體繞過廊柱,側身向前躍出只能用右手抓住懸吊,也是因為他的右手破“無影三重罩”時受傷脫臼了,所以必須要用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