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淩碎霧第三十八節 壑難過

門打開了,門外就是山體斷裂開的口子。這裏的裂口和其他地方稍有些不同,打眼就可以看出比其他地方要狹窄些,也正因為狹窄,所以才能將兩塊巨石對拼著卡在裂口中,就像架起了一座造型怪異的橋。巨石支出裂縫口很高,走過這樣的石橋,如同要翻過個小山嶺。

還沒走到裂口邊,就可以感覺到下面有蒸灼的高溫。大概是因為這裏的地勢較低,此處裂口下的溶漿已經離上邊不遠了。而上面裂開的山體,沿著裂壁不斷有水滴流下來,那是山體外面的冰雪被高溫融化了。

魯一棄在那兩塊卡住的巨石前站住……

鐵匠在一旁看到裂口對面不遠處依舊對峙的局面。獨眼和瞎子從兩面逼住哈得興,這是一個標準的125°的夾擊角度,這種角度對於被夾擊者是最難防禦的。但是哈得興手裏有女人,女人的身體可以幫他擋住100°的角度。所以他的防禦很輕松,所以他可以拉著女人不斷沿著裂口往卡住的大石這邊移動,所以就算在移動的過程中,瞎子和獨眼依然沒有機會發起攻擊。

魯一棄站在石頭前……

鐵匠用力踹了踹巨石,巨石很結實很穩當,他回頭看了魯一棄一眼,那意思是說沒問題,可以過。

魯一棄沒動……

鐵匠從魯一棄迷離的目光中看出了什麽,他大聲幹笑了幾聲,並提高嗓門說道:“沒事,可以過,要麽我先過你瞧著。”而他的腳步卻是躡足貓行地往後退了回來。

一個白色的身影是閃動著出現在兩塊卡住的大石上,這是因為出現得太快速、太突然了。一閃之後,身影便如同一塊磐石靜止在那裏,太穩當、太自在了。

身影挾帶的氣相是飛揚囂張的,無形的壓力一點點地擴展開來,壓迫住在場的每一個人。與他同樣囂張的還有他手裏的武器,那是一張巨型的弓,弓長幾乎超過他身高的弓;還有他背後斜背著的幾支矛,長度肯定超過他身高的飛矛。

魯一棄還是沒動……

其實魯一棄沒動的只是軀體,他的靈魂和精神無形中已經與那白色的身影開始了交鋒。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交鋒,金家寨他們兩個分別在柵欄裏外遠遠地火拼過一次。對,面前這高手就是那個有六七分像白毛猴子的長臂老頭。他白色袍服上至今還留著一個灰黑的洞眼,這是他們上次交手後,白老頭吃虧的證明。

鐵匠也認得這個白老頭,白老頭帶人攻襲金家寨那次,他在山坡上遠遠見到。他更認識那飛矛,“曉霜侵鬢矛”,三道坡上這樣的一支飛矛釘死大弩高手。他也明白哈得興為什麽要往這邊移動了,有這樣一個絕頂高手在這裏,要能與他會合在一處,也就意味著奪寶成功。

白老頭滿臉的白須白眉沒有遮擋住那雙精芒如電的雙眼,眼中蘊含的東西很多,但那都不是魯一棄這樣的人可以讀懂的。他只是憑感覺知道,老頭很興奮。

老頭的確很興奮,他從金家寨一戰後就一直在等待這樣的機會。

好多年沒出江湖的他怎麽都沒想到對手使用的會是這樣一件怪形暗器,也沒想到那怪形暗器中發出的小鐵彈子威力很大。當然,自己那次吃虧還有其他原因,比如說那個一只眼的小子,竟然能旋轉鋼傘硬扛了自己一擊,比如說養鬼婢那丫頭突然間倒戈。最重要的還有一點,就是主上不允許對這年輕高手下殺手。

今天不同了,主上說了,為了拿到那玉盒,不惜殺死任何人。自己可以和這年輕高手放手一搏了。想到這裏,老頭心中竟然有種第一次和女人上床的興奮和快意。

魯一棄的意念在一點點地堅定起來,剛才他一直沒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不知道怎麽動。現在的他聚氣凝神,完全忘卻“動”字這樣一個概念,腦子裏只是想著跨過溝塹,去擁住女人的肩,去拉住兄弟朋友的手,一同走出這樣一處死地。

意識中忘卻白老頭這樣的絕頂高手,顯示出的氣相便從容、篤定,氣息的騰發便也變得肆意、無規。

不止是白色老頭,遠遠近近有好幾處氣相都顯出波動和凝滯。那些都是高手,只是除了白老頭都藏了影兒(躲在暗處)。也正因為都是高手,所以他們能比魯一棄自己更多地理解魯一棄的氣相,所以他們非常難得地體味到畏懼和驚撼。

魯一棄往卡住的巨石那裏走了兩步,這兩步和他平常的步數沒有絲毫的不同,甚至更隨意一些。但是這樣隨意的步法蘊含最多的是堅定,在決斷的意念驅使下,這兩步在一些人眼中是勢不可擋的。

白老頭猛然甩了下須發,濃密的雪白須發裹住了他的面部,蒙上了精芒四射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