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踏浪揮霂第二十八節 坎漸識

(中呂·陽春曲)

雨晴霧起若仙行,

雙潭連環凝團碧,

白練一掛飛雁翎。

淋如喚,早入奉寶境。

等大家都定下神看清那是送信的紅眼八哥,這扁毛畜生已經飛出峽口,趕到前面去了。真是怪哉,這鳥兒從打篾匠他們村口出發後就再沒見到過,這時候怎麽會在這蒿草叢裏飛出來的。真不愧是天師掌教的仙鳥兒,神出鬼沒地。

也就在此時,柳兒他們三個背著如同死狗般的水油爆從草叢中出來。這老頭眼睛閉得緊緊地,臉色刷白,手中還兀自握住酒瓶不放手。

“怎麽回事?!”“咋會這樣的?!”“還有兩個呢?”大家都哄圍上來。

周天師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兩顆藥丸要往水油爆嘴裏塞。但是他的牙關咬得死死地,恐怕是連刀鑿都撬不開。

“不用,讓我來。”祝篾匠隨手從地上拔起根小草,抖落草根上的泥土,露出雪白嫩滑的根須。然後他讓周老天師走開,自己蹲在水油爆身前,把草根塞到水油爆的鼻孔裏攪動了幾下。水油爆猛然打個噴嚏,“嘔!”的一聲醒了過來。

“什麽玩意兒?有小蔥的味道,還有點茴香的味兒。可以用來熗冬筍。”水油爆一醒過來就是佐料呀燒菜呀,不過也弄不清他是真會燒菜還是白瞎料,這冬筍還能用熗的?

“這是‘通全草’,可以清神醒腦去澀。你要是做菜吃,還能通腸道,比巴豆都靈。”篾匠一本正經地回答著水油爆的問題。

“誒!老水,你瞧見我兄弟了嗎?我讓他看著你的。”余小刺見水油爆剛醒來就把草根的味道分辨得很清楚,知道他意識已經完全恢復了,便著急地問道。

“你問我?我還問你們呢?我怎麽到這兒了。剛才我還覺得自己在做掛爐小烤硝水肉,熏得我滿鼻子滿臉的煙火味和硝味。這不,自己還沒來得及嘗一口味道怎麽樣,就到這兒了。”

“你那是在做夢!”周天師剩下愛的那個童兒在旁邊說。

“是做夢嗎?我聞到味道時好像自己在走著的。我是先烤肉再睡著的,還是先睡著在烤肉的?哎!我怎麽糊塗了。”水油爆感覺此時比剛才沒醒時還要意識不清。

“算了,不要追問了,他也說不出什麽來。煙火味加硝味?我估計他大概聞的味道有點誤差,可能不是硝味,而是很相似的硫磺味。用曼陀羅木葉粉熏硫磺,也就是江湖上下三門中的‘**熏香’。這草峽中除了我們應該還有其他什麽人,他們幾個大概離我們比較遠,落了單才被人下招兒。不過我們事先沒有走漏什麽消息呀,就是走的路線也是臨時決定的,怎麽會遇伏呢?”周天師到底是龍虎山“辨微堂“的,見多識廣,從水油爆前言不搭後語的幾句話中就把事情分析得很清楚。

“要有問題的話,就是出在昨天晚上。一夜的時間足夠任何一個人豁縫子(走漏消息,放出風聲的意思。)的。要是昨晚就過峽子,可能就不會出這些事情了。”篾匠說。

“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們這些人中有暗釘?你說誰看著像,我帶的人我用命擔保!”余小刺胸脯拍得啪啪響。

“其實昨晚天一黑就看不到風箏,一樣是走不了的。”魯天柳說的是實情,但同時心中在暗暗後悔。自己身上帶著白蛇眼,把這東西掛在風箏上興許昨晚就能連夜過了“掛發峽”。

“就是呀,這條路徑還是你帶我們走的,我們都不清楚這裏的……”周天師的徒弟在一旁也插了句話,但話沒說完就被周天師嚴厲的目光制止了。

話雖沒說完,道理卻是明擺著的。於是大家心裏反而都把疑點轉移到祝篾匠身上了。

“還有那只鳥呢?水老頭你和那鳥是搭伴兒,用它豁縫子最方便了。你昏了吧唧的到底是真的假的?別做樣給我們看呀。”余小刺的徒弟也插話了,自己師叔不見了,他們都很著急。

“你是說我不是玩意兒?你翻腸子水灌多了,用手走路屎尿沖了頭,炸雞**的紅油迸了眼……”水油爆一聽話頭對著自己,馬上不糊塗了,翻樣兒的罵語滾滾而來。要不是余小刺攔著,他徒弟都要上去抽老水了。

“我們都不要相互猜疑了,還是先趕快離開這裏。我瞧著這裏的地勢很是險惡,別再讓對家起兜子了。”魯承宗雖然也覺得事情蹊蹺,但眼下這些人可千萬不能起內訌。別事情還沒摸到邊,就讓對家一個小招式便全都抖落散了。

對於草峽裏還沒出來的王大網和龍虎山的一個童兒,大家都覺得他們兇多吉少。但眼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大家雖然各懷心思,卻都在魯承宗的建議下迅速離開了峽子口。而陷在蒿草叢裏兩個人可能存在的一點微弱希望,就全寄托在篾匠系在矮樹上的那只風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