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默主歌耶,波斯尼亞-黑塞哥維那

下午十二時半

米切納感覺好多了,他的視覺已經清晰了,頭和胃口也不疼了,都恢復了平靜,他現在能夠看到醫務所的房間是個小隔間,煤渣砌塊的墻面是淺黃色的,陽光從懸掛著蕾絲窗簾的窗戶透露進來,但是看不到外面的景物,窗戶格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油漆。

凱特麗娜去看雅斯娜了,醫生什麽也沒有說,他希望她一切都好。

門開了。

“她沒事,”凱特麗娜說,“顯然,你們兩個人都走得太遠了,但是她傷得不太嚴重,只在頭部有幾個腫塊。”她站在他的床邊,“我還有更多的新聞。”

他看著她,很高興又看到了她可愛的面龐。

“瓦蘭德裏是教皇了,我在電視上看到的,他剛剛在聖彼得廣場發表完演說,主張教會應該回到它的根基,並且注意一點,他選擇彼得二世作為他的名字。”

“羅馬尼亞看上去越來越具有吸引力了。”

她露出牙齒淺淺地笑了一下,“那麽告訴我,爬到山頂上很值得嗎?”

“你是什麽意思?”

“你和她昨天晚上在山上做的任何事情。”

“嫉妒了?”

“更多的是好奇。”

他意識到應該做些解釋了,“她想要告訴我第十個秘密。”

“在暴風雨當中嗎?”

“別要求我做出解釋,我半夜醒來時,她站在外面的街道上,等著我,像鬼一樣陰森森的,但是我覺得有必要跟她走。”

關於他的幻覺,他一個字也不想說,但是他能夠清晰地回憶出細枝末節,就像一個難以忘卻的夢境。醫生說他已經昏迷了好幾個小時了,於是他看到和聽到的只不過是他在過去的幾個月裏經歷過的事情的再現,在他心目中占據重要地位的那兩個人,但是那個女士又做何解釋呢?也許不過是受到他昨天在雅斯娜家裏看到的那個雕塑的影響。

或者是它嗎?

“你看,我不知道雅斯娜是怎麽想的,她告訴我,要想了解第十個秘密我就必須跟她走,我就去了。”

“你沒有發現這件事情有些蹊蹺嗎?”

“整個事情非常奇怪。”

“她到這裏來。”

“你什麽意思?”

“雅斯娜說她要來這裏看你,我離開的時候她正做著準備。”

門開了,年歲大一些的女人手推著輪椅走進這個狹窄的房間,雅斯娜看上去很疲憊,她的前額和右手手臂都纏著繃帶。

“我想看看你是否安然無恙。”她虛弱地說。

“我也同樣在為你擔心。”

“我帶你到那去,因為聖母這樣告訴我的,我不想傷害你。”

第一次她的聲音聽上去富有同情心,“我不想責怪你任何事情,我自己選擇去的。”

“據說十字架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白色的那段上有一道變黑的割傷。”

“這是你給無神論者的訊號嗎?”凱特麗娜的問話中帶有一絲嘲諷的口氣。

“也許今天給忠實教徒的信息可能澄清一切。”顯然,凱特麗娜並不打算給她留什麽情面。

他打算讓她退後,但他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安,正在把她的沮喪情緒發泄到一個最近的目標上。

“聖母是最後一次來了。”

他研究著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的臉,她的表情憂傷,目光呆滯,同昨天的表情截然不同,她同上帝之母的對話時間大概已經有二十多年了,不管是真是假,這個經歷對她而言意義非同尋常,現在,所有這一切都將結束,她那種失落的痛苦可想而知。他想象這也許同心愛的人死亡一樣痛楚,永遠聽不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了,忠告和安慰不復存在了,就像他失去自己的父母和雅各布·沃克納的感覺一樣。

她的痛苦突然之間變成了他的。

“昨天晚上,在山頂上,聖母向我透露了第十個秘密。”

他記得她在暴風雨中所過的寥寥無幾的話語,我能想起來,我知道我能。親愛的聖母,我不知道。

“我把她說過的話寫下來了,”她把一張折好的紙遞給他。“聖母對我說要交給你。”

“她還說了些什麽?”

“她說完這些就消失了,”雅斯娜示意椅子後面的那個老年婦女,“我要回房間去了,早日康復,米切納神父,我會為你祈禱的。”

“我也會為你祈禱,雅斯娜。”他說,這是他的真心話。

她離開了。

“科林,那個女人是個騙子,你看不明白嗎?”凱特麗娜的聲音很高。

“我不知道她是幹什麽的,凱特,如果她是騙子,也是一個好騙子。她相信自己正在說的話,即使她是個騙子,那個騙局也結束了,聖母不會再出現了。”

她示意那張紙,“你打算讀一讀嗎?這次教皇可沒有命令說不準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