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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剛剛說自己是土……”廣司在背後插話,土屋回身推了他肩膀一下,沒有防備的廣司向後退了幾步。看到土屋的眼神後,廣司也感覺到了一份無法驅散的寒意。

“下面就講講這個故事吧,”土屋嘆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後緊緊地閉上雙眼,過了一會兒,那種寒冷的眼神消失了,“我出生的時候是一個女嬰,左手腕的地方有兩顆黑痣,右耳後面有很小的一塊皮膚不長頭發。”

聽到這些話,第一個感到驚訝的是沙優,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左手腕的黑痣,而她一直披散長發的原因也是為了遮擋耳後的那塊皮膚。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如果我沒猜錯,我的媽媽應該也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誰。出生後的幾個小時,我就被堵住嘴,扔在了垃圾桶裏,是一位路過的貨車司機把我救了出來,將我送到了最近的醫院,而那時我的臍帶還沒有剪斷。”土屋的表情沒有隨著這些話產生任何變化,他真的就像在講述一個和誰都無關的故事,“碰巧在那個醫院裏,剛剛誕下了一名女嬰。女嬰是早產兒,身體非常虛弱,眼看就救不回來了。”

廣司和沙優聽到這裏,都明白了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猜到了吧?”土屋接著說道,“由於我是棄嬰,那個早產女嬰的家裏又很有勢力,我們被帶到了那時才剛剛興起的地下傳輸點,我的身體就這樣被強行奪走,給了那個早產的虛弱女嬰。那個女孩後來慢慢長大,成了現在坐在我們面前的白川沙優。”

“這些事情你為什麽會知道,那時你還是個嬰兒吧?”廣司問道,“或者說,被奪走身體的你是怎樣活下來的?”

“地下傳輸點裏也不一定都是唯利是圖的壞人,是那裏的人救了我。包括手腕上的黑痣和耳後那塊皮膚在內,這些事情都是我的養父母告訴我的——哦,好像該說說他們的事情了。”土屋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已經有些冷了,廣司又叫了三杯。

“大概是因為當時正遇上國立意識傳輸實驗室處理實驗品吧,我的身體被奪去之後,傳輸點把我的意識存儲了起來,期待能夠拯救我。那個地下傳輸點裏就有一名這個實驗室的員工——不用奇怪,那時傳輸技術還不普及,有能力開辦地下傳輸點的人肯定和國立實驗室有關系。就是這個人偷偷帶回來了一個待銷毀的克隆實驗體,將事先儲存好的意識植入這個克隆嬰兒的體內,然後送給了一個姓土屋的人家收養——我所知道的這些事情應該就是他當時告訴我養父母的。但是這個人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可能是擔心受地下傳輸點的牽連吧。我也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麽要救我。我很早就離開了養父母,他們後來去了加勒比地區的一個島國,這件事估計這輩子也沒有機會問了。”

“這就是你的故事?”廣司看了看沙優,然後問土屋,“這和你拋棄白川、殺死自己沒有任何關系啊。”

“如果我愛上她了呢?”土屋直接拋出了這句話,“這樣還能沒有關系嗎?”

咖啡端上來了,但沒有一個人去喝。

“一開始遇到沙優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她正在使用我的身體,沙優當然也不可能知道我是誰,因為她的父母根本不會告訴她這些。我瘋狂地愛著沙優,正像她說的,我打算冬天帶她去沖繩,在那裏向她求婚,然後在櫻花開放的時候回到奈良結婚。怎麽樣,很浪漫吧?

“不過,你們能想象,我發現她耳後那塊不長頭發的皮膚時是什麽心情嗎?她手腕上的黑痣我早就發現了,但當時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後來我暗中查訪了沙優的身世,確認了她的確就是那個早產女嬰。那一刻我徹底崩潰了。我第一次感覺世界居然這麽小,小到好像只剩下了我和沙優兩人。全日本這麽多女孩,為什麽偏偏是我們倆相愛了?”

“不過這有什麽關系?”廣司不顧愣在那裏的沙優,問道,“你們在法律上還是允許結婚的,雖然在倫理學上有些說不通,但只要你不說就沒人會知道這件事。”

“冢野先生,您忘了《意識傳輸控制法》了嗎?”土屋苦笑著,“沙優使用我的身體是未經任何審批的,那個早產嬰兒才是沙優的合法身體——這樣一來,在法律上,沙優根本不允許以現在的身體存在。雖然我早已經知道這件事,但直到我遇到沙優之前,那個早產女嬰究竟是誰我根本不想關心,她究竟能不能順利地生活下去也跟我沒有任何關系,因為我本來就應該死在那個夜晚的垃圾桶中,這條命是我撿來的,能用我的身體去救另一個人,我真的很高興。養父母是教徒,他們很平靜地對我說了這一切,我也坦然接受了。我願意和那個早產女嬰永不相見,就這樣平凡地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