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究竟是夢是真,我不清楚(第2/3頁)

他沒有看錯,那就是曾經走下列車的中年男人。他今天換了一身工人的打扮,但是安德烈記得他的左手上有一個小傷疤——沒錯,他下車的時候正好用那只手扶著欄杆,安德烈記得清清楚楚。

陌生人腳步從容,背著一個工人常用的帆布包,拐進了市中心的教堂。安德烈也跟了進去。教堂裏空空蕩蕩,但是林立的柱子擋住了他的視線,陌生人竟然無影無蹤。安德烈只好退出教堂,站在一個隱蔽的街角耐心等待。果然,兩分鐘之後,那個男人走了出來,隨即又進入了旁邊的酒吧。安德烈走到了酒吧附近,正好看見中年人的棕色頭發緩緩下降。安德烈很熟悉那個酒吧,樓下只有洗漱間和電話亭。

安德烈在酒吧門口走了幾步,遠遠地看到幾十米之外警察局的牌子。他為什麽不跑去找查爾斯警長,讓警長抓住那個男人?這是最合理的做法,但是安德烈的腳不肯向那個方向移動,似乎那裏隱藏著莫名的威脅。更何況,如果他去找人,那個男人又走開了,警長肯定會認定他發瘋了……

安德烈還在前思後想的時候,中年男人已經走出了酒吧。所幸的是,那個人徑直地走向市政府的方向,市政府廣場上通常都會站著兩個警察。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那個男人直奔市政府大門,而且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安德烈顧不上多想,顧不上報案,也顧不上頭痛,急急地跟著沖了進去。

中年男人順著螺旋樓梯上了二樓,轉向左側,再一轉彎。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市政府的二樓看不到幾個人影,只有一扇扇風格華麗、包著皮革的高大房門。

中年人終於停了下來,並且回頭觀望。安德烈趕緊躲在墻角,他清楚地看到那個男人推開了第三扇門。再一探頭,已經沒有人影,他輕輕地走了過去。

第三扇門上有一個鋥亮的牌子——檢察長!

走廊上的壁燈開始閃爍,安德烈腳步踉蹌,被迫用手扶著墻壁。他的勇氣正在像沙漏中的沙子那樣緩緩而穩定地消逝。如果裏面沒有人……如果……

安德烈不敢再想,用顫抖的手指緩緩推開了檢察長辦公室的門。

檢察長的辦公室是一個套間,外間是助手的辦公室兼訪客休息廳,比裏面的辦公室小一號。左手邊是助手的辦公桌,右手邊的墻邊是幾把扶手椅。通向裏間的門正對著大門,那扇門開著,裏面傳來檢察長不急不緩的聲音,顯然正在向助手口授文件。不過因為房門在房間的最右側,安德烈只能看到掛在衣帽架上的檢察長的大衣和旁邊的盆栽,看不到寬大的辦公桌。

房門在他身後緩緩地、無聲無息地關閉了。安德烈站在外間辦公室裏,猶豫不決。

突然,他的左手邊傳來一種聲音。他一扭頭,這才注意到助手的桌子後面還有一扇顏色和細木壁板非常接近的隱蔽的房門,大概通向一個小小的儲物間或者衣帽間——外間顯得有些狹小,可能是因為儲物間占據了一定的空間。

安德烈輕手輕腳地繞過桌子,腳下厚重的地毯,使他的腳步沒有半點聲息。安德烈握緊門把手,側耳傾聽,似乎有人在翻檢紙張。他屏著鼻息,再次猶豫起來。會不會是檢察官的助手——他只聽到檢察長的聲音,也許檢察長在自言自語?也許是其他工作人員?也許只是一只老鼠?

不對,肯定是中年男人!如果檢察長和助手看到一個穿著工人制服的人走進來,不可能不發出詢問,也不可能繼續口授。所以,中年男人不在裏面的辦公室;而外間空無一人,他更不可能藏在桌子下面,只有可能鉆進旁邊的儲物間。也許,他在偷偷找什麽東西……

又是一陣響動。

檢察長輕輕地嘆了口氣,停頓了片刻,然後說:“今天就到這裏吧……”

有人收拾紙筆,推開椅子。

不能再猶豫了,安德烈一咬牙,拉開了那扇不起眼的房門。

一個狹長的房間,沒有燈光,只有右側墻壁上一個方形的通風口透進來一點落日的余暉,在對面成堆的文件夾上投射出幾行長條狀的光影。安德烈按下身邊墻壁上的開關,一個光禿禿的電燈泡瞬間投下刺目的白光。

安德烈的手懸在半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理智。

房間裏空無一人。

一個狹長的房間。對面是墻壁,左側是墻壁——和走廊相鄰的墻壁,右側是墻壁——和辦公室內間相鄰的墻壁,這一側是墻壁和房門。沒有其他出口,沒有人影,沒有聲息。

“你在這裏做什麽?”背後是嚴厲的質問。

安德烈緩緩地轉身,平靜地回答:“我找檢察長先生。”

助手立刻識破了他的謊言,冷笑著問:“我還以為你在找老鼠。你為什麽不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