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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倫先生顯得有些猶疑。

"或許我不該告訴你那些,"他說,"我這麽做是有點太輕率了。嫌疑犯在被逮捕之前,一般來說我們不會對他們那麽直率的……"

"逮捕?"伊娃結結巴巴地說。

"女士,我必須警告你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感情達到了最高點,其他人都沒法再逼自己說法語了。

"他們不能這麽做,"伊萊娜喘著粗氣,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下唇突出。"如果不知會英國方面,他們就不能逮捕你。可憐的莫裏斯是大使的好朋友。同樣的,伊娃--"

"這確實需要一點解釋,"嘉妮絲困惑地哭著說,"我是說,那片鼻煙壺的碎片。而且,你幹嗎不尋求幫助,如果你真的介意這位阿特伍德先生的話。要是我我就會這麽做。"

托比悶悶不樂地敲著壁爐的圍欄。

"讓我震驚的是,"他低聲抱怨說,"我打電話的時候那家夥居然真的就在房間裏。"

本舅舅什麽也沒說,他平時就是個話很少的人。本舅舅是那種只靠雙手工作的人,譬如修車,削玩具船,或者刷墻。他坐在茶幾旁邊,抽著煙鬥。間或他會給伊娃一絲鼓勵性的笑容,不過他溫柔的眼神看上去還是有些憂愁,並且他的手也還在抖。

"對於,"格倫先生用英文繼續說,"被捕之後奈爾女士的行動自由問題……"

"且慢,"德莫特說。

他一開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坐在鋼琴邊的陰暗角落裏,大家都沒看見,或者說至少沒注意到他。現在伊娃的眼神都停在了他身上。一瞬間他感到了一陣驚慌和羞澀,那種感覺只有當初那段無顏見人的日子裏才曾有過。那是一段地獄般的日子,自那後他便明白精神折磨是這個地球上最殘忍的酷刑,於是選擇了今天的職業。

格倫先生被嚇了一跳。

"哦,老天啊!"轄區長官的話音中帶著某種戲劇性,"我差點忘了。我的朋友,如果對你不太禮貌的話我認真向你道歉。只是這個興奮的時刻……"

此時轄區長官揮了揮手。

"讓我來介紹我的朋友,來自英格蘭的金洛斯醫生。這幾位我都對你提起過。勞斯太太。兄長,女兒,兒子,還有奈爾女士。你還好嗎?很好吧,我相信?嗯。"

托比o勞斯僵住了。

"您是英國人?"他發問。

"是的,"德莫特微笑著說,"我是英國人。希望您不會因此感到煩惱。"

"我還以為您是格倫的人呢,"托比明顯在用抱怨的口吻說,"該死,我們剛剛在談話。"他掃視了眾人一圈。"我是說,很自由的談話!"

"噢,那有什麽關系?"嘉妮絲說。

"很抱歉,"德莫特道歉說,"我介入你們的談話只是因為--"

"是我請他來的,"格倫先生解釋說,"私下裏他是個在文波街開業的醫生。從公眾的角度來看,就我所知他已經成功地解決了三起重大的犯罪事件。一次是因為一件外套的扣子扣錯了,還有一次是他注意到了某個人講話的方式。瞧,就是心理一類的事情。所以我叫她來這裏--"

德莫特直直地看著伊娃。

"因為我的朋友格倫先生,"他說,"對於不利於奈爾女士的證據尚有疑問。"

"我的朋友!"轄區長官帶著生氣甚至是責備的語氣叫道。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沒有這個必要了,"格倫先生用充滿惡意的口吻回答說,"不再需要了。"

"但我來到這裏,並希望能幫得上忙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我曾經和您的丈夫熟識……" 德莫特看著伊萊娜。

"您認識莫裏斯?"伊萊娜立即喊出了聲。

"是的。很久以前了,那時候我還在做監獄方面的工作。他對監獄改革非常感興趣。"

伊萊娜搖了搖頭。雖說不速之客的來訪令她感到困惑,但她還是努力從椅子裏站起身來,向他表示歡迎他。不過臉上可以很明顯看出上周的緊張情緒。而且,如往常一樣,一旦有什麽人提起莫裏斯的名字,她的眼裏就又會泛淚。

"莫裏斯,"她說,"不僅僅是對此'感興趣'而已。他曾經專門研究過那些監獄裏的人,我是指囚犯,而且他對他們相當了解,雖然他們對他一無所知。因為,您知道的,他幫助他們卻不計任何回報。"她的語氣變得莽撞,"我的天,我在說什麽啊?老是想這些一點好處也沒有,不是嗎?"

"金洛斯醫生,"嘉妮絲用細小而清晰的聲音說。

"嗯?"

"你們這些所謂逮捕伊娃的說法是不是認真的?"

"我希望不是,"德莫特平靜地說。

"您希望不是?為什麽?"

"因為如果是的話我得和我的老朋友格倫先生從這裏一路打到蘭迪德諾了(譯注,Llandudno,英國傳統海濱度假地,位於威爾士)。"

"您聽了伊娃的陳述以後,是怎麽想的呢?不要管我們的想法,你相信她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