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4頁)

蘭登擡起頭順著法希的手指望去。起初他以為法希在指長廊中間的巨型大理石雕像。但他們繼續往前走時,蘭登能夠看清比雕像更遠的東西。在三十碼開外的廊廳裏,一只掛在便攜式燈杆上的聚光燈照在地板上,形成了這暗紅色畫廊裏一座極為光亮的“島嶼”。在光環的中央,索尼埃赤裸的屍體躺在嵌木拼花地板上,像顯微鏡下的一只昆蟲。“你看到過照片,所以不太吃驚了吧。”法希說。

雅克·索尼埃蒼白的屍體躺在拼花地板上,和照片看到的一模一樣。蘭登站在屍體旁,在強光下眯著眼觀察著。在驚愕中,他提醒自己,索尼埃在生命的最後幾分鐘把自己的身體擺成了這個奇怪的樣子。

就他這個年齡的人而言,索尼埃看起來健康極了,他所有的肌肉系統分布分明。他已脫下了身上的每一絲衣服,並把它整齊地放在地板上,躺在走廊的中央,和房間的長軸線完全處於同一條線上。他的手臂和腿向外張開,像一只完全展開的鷹,又像孩子們做的雪天使那樣手腿叉開,或許更準確的說是像一個人被看不見的力量向四個方向拉扯著。在索尼埃的胸骨稍下一點有一塊血漬,子彈從這裏穿過了他的肌肉。奇怪的是,傷口流血極少,地下只淤積一小片已變黑的血液。

索尼埃食指也有血跡,顯然他把食指插進了傷口,來制作他那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靈床。用自己的血作墨,以赤裸的腹部作畫布,索尼埃畫了非常簡單的符號——五條直線相交而成的五角星。五角形護身符。

這顆血星以索尼埃的肚臍為中心,這使屍體更顯得令人恐怖。照片已令蘭登不寒而栗,現在親自到了現場,蘭登更是嚇得魂不附體。

他自己弄成這樣。

“蘭登先生?”法希的黑眼睛又在盯著他。

“這是巫術中的五角形護身符,”蘭登說。他的聲音在這麽大的空間裏顯得有些沉悶。“這是世界上最早的一個符號,公元前四千年以前使用的。”

“它代表什麽?”

在回答這個問題時蘭登總是有些猶豫。告訴一個人一個符號“意味”著什麽就如同告訴人家聽一首歌時感受如何一樣不好說——各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三K黨的白巾在美國是仇恨和種族主義的形象,而在西班牙同樣的服飾則表示一種宗教信仰。

“符號在不同的環境下表示的意思也不一樣,”蘭登說。“五角形主要是一種異教符號。”

法希點點頭。“魔鬼崇拜。”

“不對,”蘭登糾正道。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的用詞應該更準確一些。

當今,表示異教的詞pagan幾乎成了“魔鬼崇拜”的同義詞——這是一種完全錯誤的觀念。這個詞的詞根可以追溯到拉丁語的paganus,它指的是住在鄉下的人。“異教徒”本來的字面意思是指那些沒有接受任何宗教灌輸,還恪守古老的自然神崇拜的鄉下人。事實上,教會非常害怕那些住在鄉下村鎮(villes)裏的人,以至於原本那個表示村民的詞vilain後來竟用來表示“惡棍”了。

“五角形”,蘭登解釋說,“是一個在基督教產生之前,有關自然崇拜的符號。”古人認為世界由兩部分組成——一半雄性,一半雌性。神和女神共同作用保持力量平衡,即陰陽平衡。當陰陽平衡時,世界就處於和藹的狀態下。不平衡時,世界就一片混亂。然後蘭登又指向索尼埃的肚子說:“這個五角形代表萬物中陰性的那一半——一個宗教史學家稱為‘神聖女性’或‘神聖女神’概念。索尼埃應該知道這個。”

“索尼埃在自己肚子上畫了女神符號?”

蘭登必須承認,這似乎有點怪。“最具體的解釋,五角星象征維納斯——代表女人性愛和美的女神。”

法希看了看那裸休男人,咕噥了一聲。

“早期宗教都是基於大自然神性的秩序之上的,女神維納斯(Venus)和金星(Venus)是同一的。女神在夜空中也有一席之地,夜空中的女神有許多名字——金星、東方之星、伊師塔、阿斯塔蒂等,都是些充滿活力的與自然和大地母親密切相關的陰性概念。”

蘭登決定不告訴他五角星形最令人吃驚的特征——它的形狀源於金星。當蘭登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天文學專業的學生時,他就吃驚地了解到金星每四年在空中的運行軌跡正是一個正五角形。古人觀察到這種現象,對之敬畏之至,於是金星和五角星便成了至善至美和周期性的性愛的象征。為禮贊金星的神奇,希臘人以四年為一個循環來組織奧林匹克運動會。現今很少有人知道現在每四年一屆的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是沿襲了金星的周期。更少有人知道五角星差點成了奧運會的正式標志,只是到了最後一刻才將五個尖角換成了五個相互聯結的環以更好地體現奧運會包容與和諧的精神。法希突然說:“蘭登先生,五角星顯然也和惡魔有關。你們美國的恐怖電影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蘭登皺起了眉頭。真謝謝你,好萊塢。在系列惡魔殺手電影中,五角星幾乎每次都出現,它通常和其他被指責為惡魔符號的東西一道被胡亂地畫在某些惡魔殺手住所的墻上。每當在這種情形下看到這個符號,蘭登就感到非常不快。五角星真正的起源是神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