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頁)

誤解滋生不信任,蘭登心裏想。

達·芬奇那些多得令人稱奇的基督教畫作也只能使畫家“精神虛偽”的名聲更廣為流傳。他從梵蒂岡接受了數百項贏利性的工作。在畫基督教題材的畫時,他並不是要表達自己對它的信仰,而是將其視為商業行為———一種可以支付他奢侈生活的手段。不幸的是,達·芬奇喜歡惡作劇,他常默默地在遞給他食物的手上咬一口以取樂。他在許多基督教畫作中塞進了與基督教一點不相幹的符號以表達對自己信仰的禮贊,也巧妙地表達了對基督教的蔑視。蘭登曾在美國國家美術館作過一次題為“達·芬奇的秘密生活:基督教畫作中的異教象征”的講座。

“我理解你的想法,”蘭登現在這樣說,“但達·芬奇從未將那些神秘陰暗的東西付諸實踐,雖然他和教會沖突不斷,是純粹精神層面的人。”說著說著,一個怪異的想法從他腦子裏突然蹦了出來。他又低頭看了看地板上的文字內容。啊,德拉古式的惡魔!噢!瘸腿的聖徒!

“真的嗎?”法希說。

蘭登謹慎地說:“我剛才在想,索尼埃和達·芬奇的精神觀念有許多共同之處,包括對教會把陰性聖靈從現代宗教中驅逐出去這類事情的看法。或許,通過模仿達·芬奇的名畫,索尼埃只是想回應達·芬奇對教會妖魔化女神的不滿和惱怒。”聽到這個,法希的眼都直了。“你是說索尼埃把教會稱作瘸腿的聖徒和嚴酷的魔王?”

蘭登不得不承認這有些牽強,而且五角星符號在某種程度上似乎要表示一個什麽思想。“我只是說索尼埃先生一生致力於女神史的研究,在清除女神歷史方面,沒有什麽比天主教會做得更過分了。索尼埃先生在和這個世界道別時想表達一下自己的失望,這倒是可以理解的。”

“失望?”法希問道,語氣中充滿敵意。“這些文字表達更多的是憤怒,而不是失望,你不覺得是這樣嗎?”

蘭登也沒了耐心。“局長,你想就索尼埃在試圖表達什麽這一點征求我本人的想法,我能告訴你的就這些。”

“那是控告教會,是嗎?”法希咬緊牙關,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蘭登先生,因工作關系,我見到過許多死亡的情形。你聽我說,當一個人被別人謀殺時,我想他最後的想法不是寫一句誰也弄不懂的純精神方面的句子。我相信他只考慮一件事情———”法希低沉的聲音透過空氣傳來,“復仇,我相信寫下這些是要告訴我們誰殺了他。”

蘭登瞪著他,“可這種解釋根本站不住腳。”

“站不住腳?”

“站不住腳,”他回擊道,顯然非常厭倦和惱火。“你跟我說過索尼埃在辦公室裏遭到一個顯然是他邀請來的人的襲擊。”

“沒錯。”

“那麽我們理應得出結論,館長認識攻擊他的人。”

法希點點頭:“繼續講下去。”

“因此,如果索尼埃認識殺死他的那個人,還用這種方式這麽指控?”他指著地板說,“數字密碼?瘸腿的聖徒?嚴酷的魔王?肚子上的五角星?這也太有點不可思議了吧。”

法希皺起眉頭,似乎以前從未想到這一點。“你說得有道理。”

“鑒於當時的情況,”蘭登說,“我認為如果索尼埃想告訴我們誰殺了他,他應該寫那個人的名字。”

當蘭登說這些時,法希的嘴角今晚第一次掠過一絲得意的笑意。“對極了,”法希說,“對極了。”

在扭動調音輪聽到法希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時,上尉警官科萊想,我在見證一位大師的傑作。這位警官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警務局長會以極端的手段把法國法律執行到極致。

法希敢幹別人不敢幹的事情。

在現代執法過程中,那種巧妙的誘導談話技巧已經不存在了,這種技巧需要人在重壓下有極好的心理準備。很少有人擁有從事這項工作的所必需的沉著,但法希天生是幹這個的料。他的節制和耐心幾乎全能自動控制。

法希今晚唯一的情感似乎是一種堅定的決心,今晚的行動好像是他的私事一樣。法希一小時以前對手下的通令也非常簡潔、肯定。法希一小時以前對手下的通令也非常簡潔、肯定。“我知道誰謀殺了雅克·索尼埃,”法希說,“你們知道該怎麽辦。今晚不許出錯。”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過任何差錯。

科萊並不知道是什麽證據讓法希認定嫌疑人有罪,但他知道不要質疑公牛的直覺。法希的直覺幾乎是超自然的。有一次,在法希展示了那令人敬佩的第六感覺以後,一位特工人員堅持說,有上帝在法希耳畔嘀咕。科萊不得不承認,如果有上帝的話,貝祖·法希肯定會上他的甲等選民名單。局長以極大的熱情定期參加彌撒和懺悔——與從事公共事務的其他官員只在假日必須參加時才參加相比,法希去得要經常、有規律得多。幾年前教皇蒞臨巴黎時,作為聽眾,法希使出渾身解數得到了一個殊榮。法希和教皇的合影現在就掛在他的辦公室裏。特工們暗地裏稱那幅照片為教皇公牛。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在最近幾年中法希難得的與大眾相同的一個立場是他對天主教戀童癖醜聞的直率的反對。這些牧師應該被處絞刑兩次。一次為那些孩子們,另一次是因他們讓上帝的威名蒙羞。科萊有個怪念頭,總是感覺到還是後者更讓法希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