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隔天是星期日,慎介騎著腳踏車再度前往木內春彥居住的大樓。

他下了一個決心,不只是單純調查木內而已,他今天要試著跟本人見上一面。

昨晚從岡部那裏得到的情報在腦裏盤旋。就導致岸中美菜繪死亡這一點,木內明明與慎介同罪,但他卻沒為這件事所苦,過著和慎介完全兩樣的奢靡生活,為什麽他可以這樣呢?慎介想知道內情,他對岸中玲二完全沒對木內動手感到不平衡。他能理解岸中想為妻子報仇的心情,卻無法接受對方只把怨恨發泄在他身上。

總之,慎介認為自己必須和木內談談車禍的事。雖然江島叫他不要接近木內,但就這麽置之不理,他實在無法接受。

慎介抵達濱町公園,將腳踏車放在跟昨天同樣的地方,走進大樓。管理員正好在玄關前用繩子捆綁舊紙箱,大概要拿去回收吧。

他站在自動玻璃門前,看著安裝在墻壁上的門鈴對講機,上面並排著有如以前電子計算機上的按鍵。他做了一個深呼吸,按下五、〇、五。顯示面板上出現這幾個數字。接著,他將手指伸向呼叫鈕。

慎介假想著對方回應時的情形,在腦中反復背誦問候語。被對方當做可疑人物也無可奈何,但起碼得讓對方不對自己抱持敵意。

門鈴對講機上的擴音器毫無回應。慎介嘗試著再按了一次,結果依舊相同。

“你有事找木內先生嗎?”身後傳來聲音。管理員站在慎介背後。

是,慎介回答。

“大概不在家吧。那個人大半都不在家裏。”

“這樣嗎?”

“經常有包裹寄過來,但是星期六、日多半都會先寄放在我那裏。可是平日看他卻又遊手好閑的。雖然我不知道他是做什麽工作的啦。”

真是個長舌的管理員,大概是太無聊了吧。

“木內先生住在這棟大樓很久了嗎?”

“不、不太久。差不多一年多一點吧。”

一年多以前——換句話說,是在車禍過後沒多久。

“他自己一個人住嗎?”

“我記得是。起初聽說是新婚夫妻要住,結果只有一個人,然後就一直住到現在了。”

“新婚夫妻?本來預定要結婚嗎?”

“好像不是吧,我也不甚清楚。”管理員歪著頭走進管理員室。

慎介騎著腳踏車離開木內住的大樓。雖然對見不到木內本人很失望,另一方面也慶幸自己沒有一時沖動與他見面。木內這一號人物身上有太多讓人費解之處,這些與之前的車禍是否無關還不清楚。不過,慎介根本不認為那場死亡車禍對他現在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

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多少收集到一些有關木內的情報。

在他行徑清洲橋道的當頭,他想到另一件事。慎介在腦中反芻著小塚刑警說過的話。有好幾個地方都讓他感到介意。

慎介一口氣騎到木場,看到一間熟悉的加油站,加油站背面便是岸中居住的公寓。

他把腳踏車停在暗黃色建築物前。位置、外觀、年份——全都跟木內的大樓大相徑庭。在受害者方面,夫婦二人都已經不在世上,肇事者卻過著奢靡的生活。慎介自己雖是另一個加害人,對於這個事實也感到復雜與矛盾。

和之前來的時候相同,管理員室今天也沒有人在。這裏和Garden Palace不同,而且也沒有電梯。

他爬樓梯來到二樓,二〇二室是岸中的房間,慎介先在稍遠的距離眺望那間房子,看起來不像有人住在裏面。不曉得裏面的東西做了什麽處理,但大概尚未出租吧。

慎介走到二〇二室前,然後轉頭看看兩邊的鄰居。據小塚所說,住在岸中房間隔壁的高中生目擊到有女人從岸中家離開。所謂的隔壁,到底是哪一邊呢,從樓梯的方向看去,是二〇二室後面的二〇一室呢?抑或是前面的二〇三室呢?

他首先站在二〇三室前面。上面沒有掛門牌。

正當慎介要按下門鈴時,他的背後傳來聲音。二〇一號室的門打開了。差點就按下門鈴的慎介連忙把手抽了回去。

一名身著喪服的女性從二〇一室走了出來,年齡約莫是四十五歲左右。

“老公,再不快一點要遲到了。”她朝著房裏大喊。

一個應該是她丈夫的肥胖男子從二〇一室裏出現。他也身穿黑色喪服,領帶也是黑色的。脖子後方有一大坨肥肉。

“喂,純一,門就交給你鎖啰。”男人說。二〇一室隨之傳出回答聲,雖然聽不清楚內容如何,不過確實是過了變聲期少年的聲音。

那對身穿喪服的夫婦向慎介點頭行禮之後,從他身旁經過,朝樓梯口走去。

在看不見夫婦的身影後,慎介移動至二〇一室前面。那裏掛著門牌,上面寫著堀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