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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日星期六,雨從早下到晚。拓也將車停在距離公寓稍遠處的電話亭旁,目光望向康子回家的路。康子家位於一棟五層樓公寓四樓最內側,拓也確認過管理員不在。

電子鐘的數字是十一點四十分,她差不多要回來了。其實,拓也想別和她見面執行計劃,但不管怎麽想,這都是不可能的。總之,非得和她見上一面不可。

他看了時鐘一眼,十一點四十二分。這時,前方出現車頭燈。一輛出租車緩緩朝這裏靠近。出租車一在公寓前停車,後座左側的車門就打開了。車內燈點亮,可以看見客人在付錢,但是看不見臉部。客人下車,迅速撐開傘。肯定是康子沒錯,她身穿灰黑色外套,一手提著紙袋。她好像沒有發現拓也,走向公寓。

拓也拿著行李下車,走進電話亭。從那裏能夠看見康子家的窗戶。他拿起話筒,目光直盯著窗戶。感覺時間過得特別慢。康子家在四樓,應該會搭電梯,但她現在走到哪裏了呢?

當拓也掌心冒汗時,康子家的窗戶亮起了燈光。或許是因為深色窗簾拉上的緣故,光線顯得朦朧。拓也插進電話卡,一面讓心情平靜下來,一面按下數字按鈕。撥號音響了三聲,然後聽見康子的聲音。

“是我,末永。”拓也說道,感覺康子在電話那頭倒抽了一口氣。

“什麽事?這麽晚打來。”

“關於孩子的事,我有話要跟你說。我在你家附近,現在方便去你家嗎?”

隔了一會兒,遺憾的是拓也不曉得康子腦中在想什麽。

“明天再說不行嗎?”

“不行,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什麽事?”

“就是孩子的事啊,孩子和我們後的事。”

又是一陣沉默。康子或許知道拓也想殺她,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當然會采取警戒。但即使如此,拓也也非設法進入她家不可。

“還有,”拓也決定祭出王牌,“橋本和仁科直樹的事。”

“……你知道什麽了嗎?”

拓也快速動腦想,這個反應代表了什麽?也就是說,她什麽都不知道嗎?不,未必。

“我知道了。”拓也說:“所以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又是幾秒鐘的沉寂,她終於說:“好吧。我門沒鎖,你自己進來。”

“好。”說完,拓也掛上了話筒。

拓也小心不被人看見,走到康子家門前,悄悄握住門把。指尖事先塗了接著劑,不方便轉動門把。這是為了不留下指紋所下的一番工夫。如果戴手套的話,康子會起疑。

和她說的一樣,門沒有上鎖。一進屋內,康子坐在墻邊,以警戒的眼神看著他。

“哎呀,”拓也說:“好久沒來這間房間了,這應該是我第二次來吧。”

“是第三次。”

“原來如此。”

“先坐下來再說吧。”康子用下巴指了指矮茶幾對面的沙發。拓也鎖上大門脫鞋,落座在她指定的位置。

“我原本想買點伴手禮來,但想不到該買什麽才好。所以隨便買了你喜歡的東西。”

拓也將白酒瓶和方盒放在茶幾上。“先用白酒幹杯吧,能不能拿酒杯出來?”

“為了什麽幹杯?”康子冷淡地說:“你有話快說吧。”

“在那之前,我想放松一下。”

電視櫃就在一旁。拓也自己從中拿出兩個酒杯,然後用開瓶器拔出軟木塞,將淡金黃色的液體倒進兩個酒杯中。

“那,幹杯。”拓也拿起酒杯。

但康子只是露出想看出他葫蘆裏賣什麽藥的眼神,沒有伸手拿酒杯。

“怎麽了?”他問道。

“我戒酒了,”她面無表情地回答,“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吧?”

“喝一點沒關系。”

但是她搖搖頭,說:“我從剛才就在等你要說什麽。”

於是拓也也沒有喝酒,直接將酒杯放在茶幾上。“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意思拿掉孩子?”

“沒有。”

“孩子的父親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了唷。橋本和仁科……”拓也說完,觀察她的反應。

康子霎時垂下目光。“你知道了?”

“嗯。如果孩子是其中一個人的,你怎麽辦?”

於是康子稍微聳肩,用鼻子冷笑一聲。“那種事情用不著你費心,你只要想你如果是孩子的父親的情況就好了。”

猜不透啊,拓也焦躁了起來。猜不透她心裏在打什麽算盤。

“如果警方知道遇害的兩個人都是你的男人,會怎麽樣呢?”

“你的意思是,你要告訴警方?如果你那麽做的話——”康子的目光閃了一下。

“我知道。你要說,你也會告訴警方你和我的事,對吧?所以我反而擔心。我問你,你手上沒有東西會泄漏和我們三個之間的事吧?像是將我們的名字寫在記事本上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