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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貴子去體育館了?”

“沒有,她過會兒再來。”

“哦?”

“先順便去個地方,辦完事再來。到了車站會給我打電話。”小谷從皮夾克口袋裏掏出手機。

“開車去接她?”

“不,摩托車。”

“摩托車?”

“從奈良開摩托車趕來的。聽佐貴子說,路上堵得要命,開車不知什麽時候能到。”

“可摩托車運不了舅舅的遺體啊。”

“嗯,那也沒辦法。”

“沒辦法……你們不是來領遺體的?”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小谷向上翻著眼睛瞪著雅也,“路上太堵,不能開車。”

雅也閉上了嘴,看向小谷皮夾克的拉鏈。那你為什麽來這裏?為什麽不去體育館,而來家裏?

“地震確實很慘,可之前你也夠悲慘的。你父親歲數不算大吧?”

“啊……”雅也忐忑地點點頭,忖度著對方的目的。

“我聽佐貴子說,你家工廠的經營狀況很不好。”

“嗯,整個經濟都不景氣。”

“雖說不景氣,可並不是所有公司的老板都上吊自殺。”小谷晃著肩膀笑了。雅也想不明白他怎麽能在這種情況下,滿不在乎地對受災者說出這種話。看來只有一種可能,他是故意的,明顯是想激怒雅也。

“是這樣,佐貴子對她父親作了各種調查,發現了一張讓她很在意的便條,或者說是備忘錄之類的。上面說她父親曾借給你們家四百萬。你聽說過這件事嗎?”

果然,雅也想。佐貴子昨天就一個勁兒地問她父親帶的東西,估計就是想找借條。雅也假裝不知,可佐貴子明顯有疑問,甚至能感覺出她在懷疑自己。

佐貴子把情況告訴了丈夫,小谷就來了。看樣子這人有從雅也手中要到錢的自信。根據是什麽呢?借條已經不存在了:大地震的晚上,已經扔進火裏化為灰燼。

“我沒聽說過。”雅也搖了搖頭,“籌錢的事全由父親管。和債權人商議的時候,舅舅並沒有參加。”

“雖然不是親兄弟,那也是姐夫和小舅子的關系,不能像其他債權人一樣,肯定是兩人單獨慢慢商議。可你父親已經不在,那麽佐貴子的父親會怎麽辦?當然是找你說了。”

“沒聽說過。”

“真的?”小谷瞪著眼睛,聲音中增添了讓人發毛的恐嚇意味。

雅也刻意面無表情,默默地縮了縮下巴。最好不要多說話。

“哦,你這樣說,那就沒辦法了。”小谷說著,開始在火爐上搓雙手,發出了幹燥的皮膚摩擦的聲音。

“你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才專門來到這裏?”

“怎麽能這樣說話?老婆的父親死了,我當然該來。”小谷盯著雅也,松了松嘴角。在雅也看來,小谷一笑反而顯得更加猙獰可怕。

小谷把手伸進了皮夾克內側,拿出一張照片。“這是昨天佐貴子拿回家的,說上面有些古怪。”

雅也剛伸出手,小谷立刻把照片抽了回去。“我拿著,你湊過來看吧。這照片有可能成為重要的證據,而且不能再加洗了。”

那不是照片,像是用打印機打出來的。雅也覺得像是錄像帶裏的一個鏡頭。他依言把臉湊了過去。

照片上是自家的工廠,像是剛遭到地震破壞。不知是誰拍的,那時完全沒有注意到。

“怎樣?”小谷挑起了一側的眉毛,嘴角也彎曲了一下。

“上面是我家的工廠?”

“是。不光工廠,後面的房子也拍到了。你看這裏,像是被壓在瓦礫下的,不正是佐貴子的父親嗎?”

的確,他指著的地方有一個人影,不管從位置還是從衣著上看,無疑就是俊郎。

“你不覺得奇怪嗎?”小谷微微一笑,“二樓全塌了,房頂都落了下來,瓦片也碎了。聽說是瓦片擊中額頭導致當場死亡,是不是?可這張照片上的人看上去正想爬出來,雙手似乎還在動,額頭上並沒有傷口。”

雅也的表情沒有變化。他不知道該如何掩飾,只感覺手腳漸漸發涼,腋下卻流出了汗,冷汗。

“我是這樣想的,”小谷依然把照片擺在雅也面前,繼續說道,“佐貴子的父親肯定還活著,至少在這個時候。”

雅也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由得想揉搓胳膊,最後勉力忍住。

他當時看到俊郎時,俊郎一動也不動,所以他一直以為俊郎被壓在下面時已昏了過去。看來事實並非如此,俊郎曾試圖靠自己的力量爬出來,筋疲力盡的時候,雅也才到達。

“聽說是當場死亡。反正警察是這樣說的。”

“也許是當場死亡,這種事警察應該不會搞錯。可拍這張照片時,老頭子還活著,這沒錯吧?”

雅也裝出再次凝視照片的樣子,似乎百思不得其解地說:“光看這張照片也不好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