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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的站了起來。他的臉輕度痙攣著,臉上的贅肉從很遠的位置都能看得見,頭發薄得像烤海苔片一般,老老實實地趴在頭皮上。大概是愛打高爾夫球的緣故吧,他連天庭都曬得黝黑。盡管如此,他看上去還是欠幾分血色。

“4000萬到4500萬之間。”那個男的開口說道,聲音很有穿透力。這句話一下子打破了會場的沉寂。這是攻防戰鬥開始的標志。平介並不喜歡這樣的場面,但是又不能一逃了之。

“這是我們公司考慮出的賠償金範圍。根據性別、年齡等差異,多多少少有進行增減的必要。”

發言的人是大黑交通的總務部長,名叫富井。這真是個倒黴的角色。雖然是敵方,但平介還是對他有所同情,畢竟不是這個人一手釀成的車禍啊。

遇難者家屬聯合會與大黑交通之間的賠償交涉照例在新宿那家賓館的會議室裏舉行。事故已經發生3個月了。由於是周末,遺屬這一邊幾乎全員出席,而大黑交通方面,除了富井以外連有五個負責人加上一名律師。公司方面的人坐在了會議室的最前端,大排的遺屬坐席剛被安排在了他們的正對面。平介心想這簡直就緣是在開記者招待會。

“這個範圍是根據什麽標準制定的?”遺屬一方的律師向井向公司一方發問。

剛剛坐下去的富井再次站了起來。

“這個是公司參照過去的交道事故制定出來的,也可以看做是我們公司能夠賠償的上限。我們從國土交通省(相女於中國的交通部——譯者注)也得到了指示,上面要求我們一定要拿出最大的誠意。”

身為遺屬代表的林田幹事舉起了手。

“你所說的上限,是處理你們公司基本沒有過失的、無法預測事故時的上限,比如竟然出現了惡劣天氣,或者是受到了其他車輛的影響。但是這次的事故根本不在上述事故範圍之內。”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我們認為這不單單是事故,還是人禍。說得再明確一點,我們認為這等同於過失殺人。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讓因得不到休息而疲勞過度、走路都打晃的司機帶著危險去開滑雪遊大巴,這早晚都會造成事故的。這不是明擺著的道理嗎?你們利用這種危險的大巴來載客賺錢,這不是犯罪行為是什麽?我們只能認為你們根本沒把乘客的安全放在心上。做出這種近乎殺人的行為,還想按以前的事故來制定賠償標準,難道你們不覺得這樣想有些太天真了嗎?”

林田用興奮的語調口氣說完了這席話。他坐下去時椅子發出了很大的響聲。有幾個人小聲鼓起了掌。

公司方面的人露出苦臉是可想而知的事了。出現“過失殺人”這樣的詞語讓他們的心情自然無法平靜,而林田的陳述也是他們根本無法否認的。

就在前一段時間,勞動局還宣布,他們已經向東京地方檢察院遞交了相關資料,以違反勞動基準法的嫌疑對大黑交通的兩名幹部提起了公訴。此外在稍早一些時候,關東運輸局在對大黑交通進行特殊安全檢查之後,認定該公司明顯違反了防止疲勞駕駛的有關規定,在保證運輸安全方面存在嚴重過失,責令該公司的8輛旅遊大巴停止運營14天。據該局的檢查結果顯示,在近一個月內一直沒有休息而從事駕駛活動的該公司司機有4人之多,這違反了公路運輸條例中有關防止司機過度疲勞的規定。

另外,長野縣警方也已經開始以違反道路交通法的嫌疑介入大黑交通公司的內部展開調查取證工作。一旦警方的調查結果公布,可能還會有新的處罰下達。

上述信息對於遺屬來說無疑是個利好消息,所以林田才能夠做出那麽強硬的發言。

“你們真是太黑心了!居然還不好好承認自己的罪行!”平介旁邊的男子發言了,是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女兒的藤畸。“我看了前天的報紙,你們是不是說過司機疲勞駕駛是他個人的過錯?”

“啊,這個問題嘛,實際上是這樣的。”公司方面的坐席上站起了另外一個男的。在開始的介紹當中平介得知,他是大黑交通運營管理部的部長,名叫笠松。“公司說這話的意思是司機從事超負荷工作並不是公司的指示,公司並沒有強制他們超負荷工作。特別是造成這起事故的司機梶川,是他自己向排工作表的人提出請求,要求增加自己的勤務。這是事實。”

平介注視著笠松的臉。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藤崎表示了他的懷疑,“再怎麽想要錢,也不會有人願意一點都不休息地工作吧?”

“不,我說的是真的,這是我們通過內部調查搞清楚的。”笠松有些激動地說。

平介覺得他說的有可能是真的,因為直子說她曾聽到一個司機對另一個司機說“你這麽拼命賺錢拿來幹什麽呀”這樣的話。很明顯,這句話意味著被這麽說的那個司機是自己主動要求超負荷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