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訪老桂

出了住院部的小門,穿越黑暗,舒逸和張峻終於看到了一點昏黃的燈光,那應該就是老桂的小屋出發的光亮。的確如沐七兒說的那樣,太平間在晚上更加讓人心悚,陰風陣陣,讓人不寒而栗。

張峻打了個冷戰:“舒,舒處,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舒逸說道:“什麽聲音?”張峻的聲音微微發顫說道:“哭,哭聲。”舒逸本來並沒有留意,聽張峻這麽一說,他停下了腳步,豎起了耳朵,果然風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抽泣聲。那聲音很低沉,傷感。

張峻不自然地向舒逸的身邊靠了靠,舒逸柔聲說道:“別怕,是人的哭聲。”張峻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確定?”舒逸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確定。”張峻又問道:“是誰呢?”舒逸指了指不遠處那一點暗黃色的燈火。

果然,那抽泣聲漸漸清晰,舒逸和張峻已經到了老桂屋子的門口。張峻輕聲說道:“太平間竟然連個路燈也沒有,這個老桂也是,在太平間外面住著,他也不怕。”他自己說到這裏忍不住一激淋。

“吱……”門突然打開了,一個矮小的黑影攔在他們的面前,就連正準備擡手敲門的舒逸也嚇了一跳。

也是二人已經適應了黑暗,所以借著屋子裏那淡淡的燈光他們還是看清楚了這黑影是個佝僂的駝背老頭,老頭的臉很削瘦,尖尖的,還有一撮白色的山羊胡子。

因為他比舒逸他們至少要矮了一頭半,所以此刻他正仰起頭望著舒逸。這時舒逸才看清,老頭的臉上滿是皺紋,一雙眼睛很是渾濁,渾濁而濕潤。

“請問你是桂叔嗎?”老頭沒有回答,慢吞吞地轉過身去,仿佛是從喉嚨裏吐出三個字:“進來吧!”舒逸和張峻跟著老頭進了屋,張峻輕輕關上了門。

屋子裏的陳設很簡陋,一張不知道什麽年代的老式木書桌,一張小方桌子,兩把靠背小木椅,三四根矮小的板凳,還有一個齊腰高的小櫃子,估計是老頭的衣櫃,櫃子上卻擺滿了鍋瓢碗勺,最裏面靠墻擺放的是一張小木床,床上的被褥床單已經看不清是什麽顏色的了,一如老頭身上的那身衣服。

不過舒逸和張峻的目光立刻便被挨著墻壁放著的小方桌上。

小方桌上立著一個不大的像框,裏面是一張黑白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男子,戴著副黑邊眼鏡,臉上淡淡地笑容。像框被黑紗包裹著,舒逸在案卷中曾經看過這張照片,不過是彩色的,他知道照片中的人便是李一鳴。

遺像前有一只碗,碗裏放著三個蘋果,碗的前面有三只小杯子,杯子裏有酒,旁邊還立著一瓶紅星二鍋頭。老頭在方桌邊的小椅子上坐了下來,拿起酒瓶又給杯子裏倒了點酒,然後輕輕地說道:“隨便坐。”那聲音虛無飄渺,再望向老頭,他的目光直直地望著遺像。

張峻望著遺像中的李一鳴,他感到後背一陣發涼,因為他覺得李一鳴的目光仿佛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而他那微笑也像是帶著嘲諷。

舒逸在小板凳上坐了下來,張峻也趕忙拿了一張小板凳挨著舒逸坐下。

“這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麽沒了。”老頭又開口說話了。舒逸嘆了口氣:“是啊,多好的一個小夥子,竟然死不瞑目。”聽了舒逸的話,老頭扭過頭來,呆滯的目光停留在舒逸的臉上:“你們是警察?”舒逸點了點頭。

老頭說道:“你們找我做什麽?”舒逸說道:“想向你了解一下李一鳴在出事前的那段時間,有沒有什麽讓你感覺反常的地方?”老頭皺起了眉頭:“有。”舒逸和張峻的眼睛都是一亮,舒逸輕輕問道:“能告訴我們嗎?”

老頭說道:“我說了你們會信嗎?”舒逸微笑著說道:“你把情況告訴我們,至於對我們破案有沒有用,由我們來判斷,好嗎?我想你也不願意李醫生死得不明不白吧?”老頭嘆了口氣:“好吧,如果你們聽了覺得不可信,就當我沒說過。”

老頭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皺巴巴的煙盒,從裏面掏出兩支煙遞給舒逸和張峻,張峻的手也摸向自己的口袋,舒逸摁住了,他微笑著接過老頭遞過來的煙,然後分了一支給張峻,然後點上。

老頭說道:“他出事前一個禮拜的一個晚上,他帶了些酒菜來陪我,我發現他的情緒很低落,不像平常。一邊喝著酒,一邊嘆息。我就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事,我記得當時他的眼神,有些恐懼,也有些迷惘。他告訴我最近他撞邪了,總是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我說是不是他最近的工作太累了,又沒休息好造成的。”

“他搖了搖頭,他說他最近並不是太忙,常常早早就睡下了。我就問他是不是晚上睡覺做惡夢,他說睡著了反而沒聽到過那些聲音,倒是醒著的時候。你們也知道,我老頭子敢晚上一個人守在這樣的地方,膽子算是很大的,但他後來的表現卻把我也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