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層秘密 手冢(第4/10頁)

這個下午我們過得十分愉快,即使那些發生的事情再詭異再恐怖,終究不關我們的事,只有眼前的快樂才是最真實和真正屬於我們。

一起在面外吃了晚飯之後,我們才回到醫院裏。陳秋晴換了護士服趕到值班室的時候,剛好是七點整。

我獨自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

另一個腰椎盤突出的病人,據說是昨晚受了驚嚇,再也不肯在這裏住下去。今天下午的時候已經辦理了出院的手續,轉到其他的醫院去了。剩下的那個手臂截肢的病人似乎已經睡著了,不知道當他聽說有人將老杜的手臂切下來之後,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這時一點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口走了進來。我擡眼望去,是啞婆。

每天這個時候,啞婆都會來到這間病房清掃衛生。這是這層樓面的最後一間病房,清掃完這裏之後,她就可以下班了。

我在這裏已經住了四天,啞婆的臉已經看過了許多次,可是今天瞅著她臉上那些好像木雕一般的褶皺,竟從心底裏冒出一種涼涼的感覺,全身不由的一陣哆嗦。

啞婆今天有些不同,她並沒有立即開始工作,她慢慢地走到了老杜的病床前,竟在上面坐了下來。

病房內並沒有開燈,僅僅依靠著窗外剩余的一點霞光才勉強將室內照亮,但也已經十分黯淡了。灰黃昏暗的光線中,啞婆側身坐在病床上,然後慢慢地伸出手,竟好像在撫摸一個孩子的頭那樣,不停的在空氣中滑動著。

啞婆是背對我坐著,我努力地深深吸著氣,盡量緩解著胸口仿佛窒息般的壓迫感,更是壓抑著我那可怕的聯想!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這樣的光線,這樣的老人,這樣怪異的行為,我不知道還能控制自己多久,不被這樣的環境逼得尖叫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啞婆竟喃喃自語般地開始說話了。

“孩子,婆婆知道你還在這裏,知道你心裏委屈。可是孩子,你的東西已經找不回來了,那就算了吧。別再造孽了,安心地去吧……”

她隨即從懷裏顫顫巍巍的掏出了一個紅色的小塑料帶,接著在那昏暗的光線下,像將死之人般戰栗,用抖的厲害的手將帶子解開,取出一塊類似於手絹那樣卻顯得很粘稠的物件。接著她很虔誠的站了起來,將那塊東西平放在手心裏,像一個朝聖者那樣看了一會後,將它塞到了老杜那張床新換的白床單下。

啞婆依然在說話:“孩子,你在世的時候跟婆婆最要好,你就聽婆婆的一句話,就算了吧。以前的事情就忘了吧,這樣你自己也能好好的休息。婆婆為你求了城外七裏甸的觀音靈水,也按道士們說的辦法那樣做了,它們可以超度你的魂魄,也讓你在那邊舒坦些。”

啞婆說著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接著就沒了聲音,連手上動作也停頓了。從背影看去,竟仿佛有一種已死了的感覺。我已感覺不到她的動靜,正在起身時,啞婆突然又開口說話了。

“孩子啊,你婆婆沒用,婆婆的這雙眼睛這雙手一點用處也沒有,也幫不了你什麽。但你要是真的放不下,真是怨氣那麽深,或者在那邊覺得孤獨,想要個陪說話貼己的人,你就盡管把婆婆的命帶走好了。婆婆可什麽也不戀著呢,就是孩子,你就放過那些沒關系的人吧。這些年你索命也殺了不少人,現在也該是收手的時候了。”

我的脊背開始越發冰冷了,就好象眼見的不是啞婆,而是那地獄十八層的鉤魂黑白無常!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呢?我問自己,是否因為她已經太老了,衰老得已連生命的氣息都變得若有若無了。還是因為病房內得寂靜,死寂死寂,“死”豈非總是與“寂”聯系在一起的!

大約過了一分鐘,我已經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沉默和死亡的氣息,終於打破了寂靜:“啞婆……我有件事情想要問問你……”

啞婆慢慢地轉過頭來,她仿佛已老得連轉頭這樣的動作都已快不起來了。但她目光中卻還透出一絲神采,仿佛是混合了憤怒、怨毒、憎恨這些人類心中最可怕的情感。

我被這目光逼視著,不禁打了一個寒戰,竟連說話都變得有一些結巴了:“啞……啞婆,我是想問問……問問你今天下午說的那個傳說究竟是……是怎麽回事?”

啞婆依然逼視著我,冷冷地說:“那不是傳說。”

她的喉嚨裏發出“哧嚳,哧嚳”的聲響,猶如一個來自於遠古荒夷的女巫。沙啞而幹癟的語氣更是使人不寒而栗!

我諾諾連聲地應和著:“對,對,那不是傳說。我是想知道您所說的那件事,還有那個‘孩子’究竟是什麽回事?”

啞婆的目光終於稍微柔和了一些,緩緩地問我:“你真的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