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層秘密 頭疼

我的病房號是412,在靠左的這一頭。過了我的房間,走廊在盡頭處左拐,那裏有一道鐵柵門立在走廊上,擋住了通往那個拐彎的路,上面掛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大鎖。

那走廊,不知道通向哪裏。每天黑黝黝的,也不知道裏面有什麽東西。

夕陽快要落山了,天邊橘紅的雲霞懶懶地臥在山顛上,一點一點褪去燦爛的色彩。

我坐在窗邊,看著那美麗的景色發呆。這世間的一切如此美好,可美好的東西卻似乎從來不屬於我。我越是在乎,就越要失去,無論我怎樣努力,也無法將之留住。

或許我天生注定是一個孤獨者,哪怕上天曾經給過我或大或小的希望。

我嘆了口氣,看了看時鐘,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客人還沒有來,父親老早前就扔下我們去天國了,母親最近也因身體不適回了老家靜養。偌大的房子就剩下我一個人空守。除了那位約好的客人,沒有人會再來了。

桌椅還像從前那樣擺放,地上的影子交錯。盯得時間久了,仿佛看到幾個人影晃動,甚至還有說話的聲音。有父親,有母親,還有她,異樣的真實。

我直了直身子,將桌上那本裹著黑色封皮的小本子拿過來,慢慢的翻開。上面布滿了潦草的字跡,雖然很難辨認,但是次數看多了,也自然而然地看得通順流暢起來。

這是一篇小說一樣的長長的故事,在無聊至極的等待的過程中,再看一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頭疼。

我微微地動了動,慢慢的睜開眼。四周一片冷清的白色,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一樣茫然。

這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躺在這裏?

我掙紮了一下,想坐起來,卻使不出半分力氣,身體像不屬於自己一樣,軟綿綿的,爛泥一般不能使喚。在幾番掙紮都不見成效之後,我選擇了放棄,然後開始發呆。

這是一間白得有些奇怪的房間。這種房間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很熟悉,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思緒似乎有些堵塞,我努力地想回憶起來這裏之前的情形,腦海裏卻像周遭一樣,空白如紙。

我皺了皺眉,頭任性的開始痛起來,像要裂開一樣。我從被子裏慢慢的抽出無力的手,想揉一揉太陽穴,可剛拿出來,就看見手腕上一圈紅腫,點點淤血在一片白色的背景下特別的刺目。我愣了一愣,轉眼,只見手臂上也有著淤青甚至泛紫的痕跡。

腦海中有什麽電光火石地一閃,待要抓住時,又消失了。

我搖了搖頭。正在這時,門鎖響動了一下,門被推開來,走進一個白色的身影。

“醒了?非常好。”來人溫文爾雅地笑著,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眼鏡背後是一張俊朗生動的臉。“王姝,你好。我是你的主治醫師石遠航,希望我們能好好配合,盡快治愈你的病,早日康復出院。”

出院?

是了,這是醫院,只有醫院才會神經質地到處都弄成一片白色。

我盯著這位看起來既年輕又散發著成熟味道的醫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病,莫名其妙就住進了醫院。

石醫生笑著朝門外招了招手,從他的身後,立即閃出兩個人來。

是我的母親,還有那個叫王佳的女人——那個我討厭至極、又不得不稱之為姐姐的女人。

我呆了半晌,記憶一股腦的湧回腦海。

是了。昨天晚上,就是這個女人又和我搶東西,那是一只母親新買回來的古董青花瓷,我喜歡,多把玩了一會兒,這女人就上來和我爭。從小就是這樣,凡是我喜歡的,她就不會放過,要不搶過去藏了,就是砸了,扔了,總之就是不讓我稱心。我就想不通,她一直以來都比我漂亮,比我能幹,什麽都比我好,為什麽還要這麽對待我?

後來呢?似乎我尖叫著撲上去和她打起來了,一直到家裏莫名其妙的沖進一群人,將我往外面拖。外面的人都陰沉著臉,偶爾走到燈光下,那一雙雙眼睛閃著怪異的光芒。我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他們,特別是他們伸過手來的樣子,一張張扭曲的臉,像是要把我拖進地獄。

再後來,我就睜開眼睛看到這白色的房間。記憶像斷裂了一樣,怎麽也接不上。

想到這裏,我終於回過神來。

“滾!滾出去!不要讓我看到你!”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坐了起來,抓起身邊的枕頭砸向王佳。王佳本能地往旁邊一躲,枕頭飛出門外,砸到一個過路的護士。母親見狀趕緊上來抱住我,心疼地直叫:“哎喲我的寶貝女兒,別生氣,打壞了重新買一個就是了,可別把身子氣壞了。”又催王佳道:“小佳你先出去,你妹妹這會兒受不得刺激了。”王佳看了看我,磨蹭了一下才終於退出去了。我狠狠地呸了一聲。她裝關心裝心疼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來!好像我住進醫院完全不是因為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