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9

波濤間的帆船上,沉浸在陰沉思緒中的阿布·伊本·阿齊茲第一個看到法迪從鐵柵欄已被卸掉的洞口中走了出來。自從他和那幫警察鉆進洞裏,已經過去了三個多鐘頭。阿布對這位首領的面部表情和身體語言都非常熟悉,他立即意識到他們沒能找到伯恩。這對他來說很糟糕,因為法迪的心情肯定是壞透了。接著那幫警察也腳步蹣跚地走了出來,一個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阿布·伊本·阿齊茲聽到了科夫中尉帶著哭腔的聲音:“羅曼琴科少將,這次行動中我損失了一個下屬。”

“我的損失比這要大得多,中尉,”法迪厲聲說道,“你的手下沒抓到我要找的人。他送命是因為太無能,我覺得這個懲罰很公平。別跟我哭哭啼啼的,你應該把這次事件當作一個學習的機會。你的手下還不夠老辣——差得太遠了。”

法迪沒等科夫作答就轉過身大步走上了海灘,朝系著帆船的登岸碼頭走去。

“咱們出發。”他上船時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法迪的心情簡直糟透了,仿佛渾身上下都在直冒火星。這種時候他是最暴躁易怒的,阿布·伊本·阿齊茲比任何人都清楚——也許除了卡裏姆·賈麥勒。他現在準備和首領談的話題正是卡裏姆·賈麥勒。

等到帆船解纜出航、調整好風帆之後,阿布才開口。他們漸漸把那幫警察拋在了後面,在黑海的夜色中朝一處船塢駛去。阿布·伊本·阿齊茲安排了一輛車在那兒等著,準備送他們去機場。他和法迪坐在船頭,離兩個船員遠遠的。阿布把食物和水遞給了首領。兩個人沉默不語地吃著東西,四下裏只能聽到船頭對稱的波浪激起的潺潺水聲,還有其他船上偶爾響起的一聲汽笛,淒涼得猶如迷路孩童的哭叫。

“剛才你不在的時候,賽納茲博士向我報告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情況,”阿布·伊本·阿齊茲說道,“賽納茲認為魏因特羅布醫生已經可以開始進行制作核武器的最後幾道工序,盡管他總是不承認。”

“魏因特羅布醫生在拖延時間。”法迪說。

阿布·伊本·阿齊茲點了點頭。“賽納茲博士也是這麽看的,我認為他說得有道理。他畢竟是個核物理學家。不管怎麽說,魏因特羅布可不是第一次給我們制造麻煩了。”

法迪思忖了片刻。“好吧。給你弟弟打個電話。讓他去接卡佳·魏因特羅布,然後把那女人帶到米蘭沙阿,我們在那兒和他會合。我覺得魏因特羅布醫生只要看到我們對付他妻子的手段,就會再次乖乖配合。”

阿布·伊本·阿齊茲故意看了一眼手表。“最後一班飛機幾小時之前已經起飛了。下一班要等到今天晚上。”

法迪姿勢僵直地坐著,兩眼一動不動地望向前方。阿布·伊本·阿齊茲知道法迪的思緒又回到了以前他父親中槍受傷的時候。他對那件事懷著極為強烈的內疚感。阿布·伊本·阿齊茲曾多次勸說既是首領也是朋友的法迪,勸他把心思和精力放在當下。但法迪父親被刺的事件並不簡單,還夾雜著背叛與謀殺帶來的深深的痛苦。法迪的母親始終沒有原諒兒子,因為她惟一的女兒就是在那時被殺的。如果換做是阿布·伊本·阿齊茲的母親,她絕不會讓兒子背負如此可怕的負擔。但她信仰的是伊斯蘭教,法迪的母親卻是個基督徒,這種懸殊決定了一切。阿布自己曾見過薩拉·伊本·阿謝夫無數次,但在敖德薩的那個晚上之前他從來都沒把薩拉放在心上。話說回來,法迪身上也有著一半的英國血統,誰能搞得清他對自己的妹妹抱著怎樣的看法與感情,或者說他為什麽會這樣?

阿布·伊本·阿齊茲覺得自己腹部的肌肉直發緊。他舔了舔嘴唇,說出了自己事先演練過的那番話。

“法迪,我現在感覺卡裏姆·賈麥勒的計劃有點讓人擔心。”法迪還是一言不發,他始終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他是不是根本沒聽到阿布·伊本·阿齊茲的話?阿布只能假定他聽到了。他繼續說道:“首先,這個計劃始終都搞得很神秘。我問過許多問題,可你都不願回答。我想檢查一下安全情況,但你和你弟弟卻不同意。其次,這個計劃非常危險。萬一我們遭到挫敗,整個‘杜賈’網絡都會受到威脅,我們的主要資金來源也會暴露。”

“你幹嗎現在說這些?”法迪仍然沒有動,他的目光仿佛還注視著過去。他說話時的聲音簡直像個鬼魂,阿布·伊本·阿齊茲不禁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