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防盜墨水

兩天後,正午,艷陽高照。

李觀瀾打開辦公室的窗戶,讓微風和花木的清新氣息吹拂進來。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徐徐吐出,似乎心隋格外輕松。他坐到辦公桌邊,剛要拿起電話,鈴聲卻突兀地響起來。接起來,是國土局的紀檢科科長胡榮華打來的。

胡榮華說:“沈支隊,我在刑警隊樓下,有些東西要交給你。”

胡榮華帶來了國土局的三名嫌疑人的掌紋。六只掌紋,清晰地印在六張紙上,並標注了主人的名字。

李觀瀾說:“真是難為你了,怎麽做到的?”

胡榮華哈哈一笑:“不難辦,找個江湖醫生,到局裏轉一圈,吹噓用掌紋的病理線診斷病症的神奇功能,他們幾個就深信不疑。這些貪官,惜命得很,江湖醫生說用掃描儀印下掌紋,回頭仔細研究,他們就乖乖照辦了。”

李觀瀾說:“你真有辦法,我剛才正要給你打電話問這件事的進展。”

胡榮華說:“你交代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上,這是事關腐敗的大案子,不能掉以輕心。”

李觀瀾說:“省紀委的劉黎雄書記轉給我一封舉報信,是你寫給他的,裏面詳細列舉了肖景輝團夥近些年來通過審批土地、低價轉讓土地大肆斂財的犯罪事實,如果這些事情屬實,將是一起國內罕見的巨額貪汙舞弊案。”

胡榮華信誓旦旦:“絕對屬實,我用黨格和人格保證。”

李觀瀾說:“這裏面有許多細節,例如肖景輝於2005年7月,以每畝七十元的價格出售給房地產巨頭蘭桂苑二百畝土地,而他本人從中套利三百萬元;再如2007年2月,肖景輝將所轄區域內一塊黃金商業地段以十年免租金的優惠條件轉讓給通達商城,他從中獲利七百萬元。這些細節,都是秘密的私下交易,你是通過什麽途徑知道的?此外,肖景輝作為一個區的國土局局長,顯然並沒有這樣絕對的權力促成這麽多權錢交易,其中應有更有力的人士在幕後支持,而你並沒有提及幕後的人員。”

胡榮華瞪大眼睛,激動地說:“李支隊,你這樣說是什麽意思?我作為國土局的紀檢科科長,職位雖然卑微,卻從未敢忘記為民請命,在其位謀其政,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搜集肖景輝團夥的犯罪證據,舉報信中的內容,都是我辛勤工作的結果。至於有些幕後人士,不在我的視線之內,那並不是我的失誤,這需要你們執法機關的支持和配合,才能徹底水落石出,揭開籠罩在曲州市房地產界上空的巨大黑幕。”

胡榮華越說越慷慨激昂,以至於到後來眼中泛出閃閃的淚光。

李觀瀾靜靜地聆聽,稍停頓半分鐘,以使胡榮華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後說:“不管怎樣說,你的這封舉報信非常寶貴,無論出於什麽目的,客觀上都為執法部門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線索。不過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蘭桂苑事件中,你也從中獲利二百五十萬元,而且這起權錢交易的始作俑者就是你,蘭桂苑集團的副總裁惠美娟對這次行賄過程供認不諱,這裏有一份她的供詞。”

胡榮華掃了一眼李觀瀾攤在他面前的供認書,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說:“這是誣陷,別有用心的誣陷!為什麽我們站在反腐一線的鬥士總是成為敵人的首要目標?總是會被對方反潑一身汙水?我們的社會病了,無論遭受多少委屈,遭遇多大苦難,我都願意做一名社會的外科醫生,切去它身上的毒瘤。李支隊,你願意相信我嗎?”

李觀瀾沒有正面回答,等他發泄完,揮手示意他坐下,說:“我掌握的關於你以權謀私的證據,並不止這一份,至於它們是純粹的誣陷,還是你本人在賊喊捉賊,舉報肖景輝不過是團夥紛爭,內部反目,還有待證實。不過你在肖景輝城門失守,即將向紀委坦白他的犯罪事實之前把他殺害,恐怕也是為了掩蓋你自己的犯罪事實。”

胡榮華愣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麽?我殺害了肖景輝?哈,哈哈,哈哈哈,我為什麽要殺他?你是做刑警的,請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李觀瀾平靜地說:“你殺害肖景輝的動機,還要由你自己來交代,不過我推測的內部紛爭、殺人滅口的動機,多半不錯。”

胡榮華譏諷他說:“‘推測’‘多半不錯’——這就是一個刑警隊長說出來的話,你不為自己的模糊態度臉紅嗎?”

李觀瀾微笑說:“刑警隊長不是神仙,當然無法窺探你的內心世界,但是你殺害肖景輝的事實卻是證據確鑿。我們的法醫去公安部痕跡檢驗中心提取物證的事情非常隱秘,兇手卻能掌握她的行蹤,這是你暴露的第一個漏洞。”

胡榮華陰陽怪氣地說:“小心內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