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失蹤

松江省眼科研究所位於曲州市南郊。所長簡雲笙時年五十九歲,滿頭白發如銀,膚色紅潤,談吐文雅,頗具鴻儒風範。

簡雲笙聽蘇采萱訴說過事情經過,又仔細查看了她用手機拍下的那些智障人士的眼部特寫照片,嘆了口氣,說:“這起事件我聽說過,利巴遂安眼藥水害人不淺啊!”

蘇采萱詫異地說:“簡叔叔,你確定這是利巴遂安眼藥水導致的後果嗎?這過於聳人聽聞了,到底是眼藥水還是毒藥啊?”

簡雲笙搖搖頭說:“腐敗啊,美國食物和藥品管理局竟然會為這樣一種有嚴重副作用的藥水頒發認證,難道這裏面沒有黑幕嗎?你記住,任何社會制度下,只要有對利益的追逐,就會有腐敗發生。利巴遂安眼藥水的開發團隊,片面追求療效,過量使用抗生素、腎上腺素等激素類藥物,卻不知過猶不及,這些藥物雖然在短期內有立竿見影的療效,但是長期使用,潛在的危險性很大。例如我們都知道維生素A是一種對眼睛有益的藥物,但如果大量使用,會導致眼睛出現復視、怕光、眼球震顫,嚴重時可引起視網膜出血及眼球突出,甚至連眉毛與眼睫毛也會脫落。抗生素、腎上腺素都對眼睛具有不同程度的破壞性。”

蘇采萱說:“既然明知有這些副作用,收容所的那些智障人員又怎麽會成為利巴遂安眼藥水的受害人呢?這起事件究竟是誰操作的,難道不是犯罪嗎?”

簡雲笙說:“這件事情已經有定論了,收容所的領導也已經受到了處分,按說他們也可能是一片好心,畢竟是為了智障人員的健康著想,只是由於缺乏醫學知識,好心辦了壞事。”

簡雲笙說得斬釘截鐵,又表現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情懷,加上他在省內眼科學界的權威地位,不由得蘇采萱不信,就謝過他出了門。

站在眼科研究所的門外,蘇采萱掏出電話打給路瑤:“已經有專家作出結論,那些智障人士的眼睛確實是因為誤用利巴遂安眼藥水造成的惡果,無須再深究了。”

路瑤在電話那端說:“可是我調查到的真相不是這樣的,要復雜和殘忍得多,可以用‘滅絕人性’來形容。”

蘇采萱聽她說得鄭重,追問說:“你認為的真相是什麽,能不能說給我聽?”

路瑤說:“我暫時還不想讓你卷進來,這件事太可怕,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蘇采萱對路瑤的話將信將疑,也許這只是一個急於要爆出重磅新聞的記者的想象,但是那些智障人士可怕的眼睛和路瑤焦灼憔悴的表情,又不可遏止地浮現在蘇采萱眼前。她有些迷惑。

回到刑警隊,蘇采萱向李觀瀾訴說了事情經過。李觀瀾說:“聽起來沒什麽破綻,那個晚報記者路瑤是不是有些好大喜功?”

蘇采萱說:“我認識她的時間不長,交往過幾次,感覺她的正義感很強,不像是名利心重的人。”

李觀瀾說:“換一個角度考慮,這件事如果確實像路瑤說的那樣另有隱情,那麽,動機是什麽呢?殘害智障人士能給他帶來什麽好處?”

蘇采萱說:“在利巴遂安眼藥水事件裏,多方都是輸家,獲益者只有一方,那就是它的生產廠商,他們可以通過對智障人士的眼睛傷害程度,對藥品的效力進行全面檢驗,以便尋找到最適合中國人眼疾的藥水配方,從而全面打開中國市場。”

李觀瀾和蘇采萱幾乎同時脫口而出一個詞——“活體實驗”。

巨大的恐懼感襲上蘇采萱心頭。“活體實驗”,對於一名醫生來說,是一個過於敏感的詞,它涉及了太多內容,人性、仁慈、倫理、道德等。這是一種在國際上爭論不休的做法,在某種意義上,用“人神共憤”來形容它也不過分。

而利巴遂安眼藥水的廠商,竟然用十幾名——也許是幾十名或更多的中國智障人士來做活體實驗,以致他們終身失明。而在此實驗過程中,這些智障人士曾經承受了多麽大的痛苦,他們永遠也無法說出。

這是怎樣的一個令人睚眥欲裂的陰謀?

蘇采萱對李觀瀾說:“立案吧!這是一起重大刑案。”

李觀瀾說:“目前還缺乏立案的基礎,會診專家的結論是有關方面誤用了利巴遂安眼藥水,定性是醫療事故,而簡雲笙作為省內眼科學界的權威,也認可了這個結論。要把這個結論推翻重新鑒定,那要借助國內甚至國際的專業力量,我們缺少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來啟動這件事。”

蘇采萱倡議立案也是出於一時義憤,其實李觀瀾所說的阻礙她也曾考慮過,辦案子畢竟不能憑意氣用事。

李觀瀾接著說:“如果隨著事態發展,能夠發現更多疑點,只要有一線堅實的立案基礎,我們就可以著手調查。路瑤的介入是好事,她作為記者,沒有我們警隊的這些條條框框,反而容易發現線索,你要繼續和她保持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