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團團亂麻

在返回警隊的路上,李觀瀾一邊開車一邊對蘇采萱說:“我們總算不虛此行,不管怎樣,黎曼曼的話讓我拓寬了思路,我們以前認為唐傑輝是唐文佳遇害後的唯一受益人,而唐傑輝如果成為兇手被定罪,那麽黎曼曼就會掌控靚馬仕集團,現在看來,嫌疑人的範圍要擴大。”

蘇采萱說:“唐濤生前到處留情,也許不止有唐傑輝這一個私生子。”

李觀瀾微笑:“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思路,按照這樣推斷,唐文佳遇害,還有潛在的受益人。”

蘇采萱順著他的想法說:“等到案子定性,這個受益人再持有力的證據出現,證明他和唐濤的血緣關系,根據法律,他也有繼承遺產的資格,那時,我們即使還有懷疑,也無濟於事了。”

李觀瀾說:“就是這樣,這是一個心思很深沉的幕後兇手。事情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名兇手與唐傑輝相識,兩人攜手殺死唐文佳;另外一種可能,是唐傑輝並不認識這名兇手,但是兇手布了一個局,造成唐傑輝殺人的假象,以達到一箭雙雕的目的。”

見李觀瀾自信滿滿地分析案情的樣子,蘇采萱向他潑冷水:“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壓根沒有這名幕後兇手,唐傑輝就是真正的作案人。”

李觀瀾察覺出她語氣中的懷疑成分:“從法醫的角度分析,唐傑輝作案是毋庸置疑的,單就車內有他的血跡這一點,就可以把他送上法庭,甚至按故意殺人罪判刑。但是從刑警的角度來看,唐傑輝是兇手的可能性極小,否則,他就是我從警多年來,遇到的最愚蠢的兇手。“

案子偵破到現在,有四個重要環節需要澄清。一是落實唐傑輝在案發前打給唐文佳的電話,如果有必要,可以再次和唐傑輝直接接觸,以確定他們究竟在電話裏說了些什麽。二是找到兇手作案時使用的兇器,如果能夠在兇器上找到唐傑輝的指紋或他的血跡,那麽,即使他不肯招供,這也是鐵板釘釘的真相。三是對唐濤生前交往過的女人進行調查,以找出唐濤是否還有潛在的遺產受益人。四是對案發現場的車子裏的血跡再次進行分析,以確認是否存在有人設局陷害唐傑輝的可能。

李觀瀾對唐傑輝在案發前打給唐文佳的電話有著本能的懷疑。他說:“這是最大的疑點,唐傑輝如果真的是兇手,為什麽要用自己家裏的電話打給唐文佳,這簡直是故意給警方留下線索。”李觀瀾認為,這是有人用電話號碼任意轉換器打給唐文佳,故意顯示唐傑輝的電話號碼,以給他布置陷阱。

但是電信局的原始號碼記錄中,卻明明顯示著那通電話是從唐傑輝家的座機上打出來的。這使得李觀瀾有些進退兩難,如果再繼續堅持他自己的意見,甚至有給唐傑輝脫罪的嫌疑。

好在這時候,蘇采萱在血跡的二次檢驗中,發現了一些疑點。雖然還不足以解釋或揭示任何問題,但至少為李觀瀾提出的偵破方向提供了不那麽堅實的理論基礎。

“這些少量血跡很奇怪,一定有人動過手腳。”蘇采萱說。

“奇怪在什麽地方?”李觀瀾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蘇采萱很少見到他的這種急迫樣子,說:“淡定淡定,DNA鑒定結果是沒有錯誤的,奇怪的是,這些少量血跡中,只有紅細胞,沒有白細胞。”

李觀瀾不解地說:“這能說明什麽?”

蘇采萱說:“正常人外周血紅細胞與白細胞的比例約為6000:1到1000:1之間,即血液中白細胞的含量是紅細胞含量的幾千分之一。但不論怎樣,正常人的血液中不該只有紅細胞,沒有白細胞。”

李觀瀾問:“是有人動過手腳,把血液中的白細胞分離了出去,這種操作方法是不是很困難?”

蘇采萱說:“不難,使用自然沉降法就可以做到,受過一些這方面專業訓練的人都可以做到。”

李觀瀾又問:“把白細胞和紅細胞分離,又有什麽意義呢?”

蘇采萱說:“暫時還不知道。白細胞中包含遺傳信息,而紅細胞中不包含遺傳信息,我們在檢驗DNA時,是從血跡中整體取樣。這也是我在第一次檢驗時沒有發現血液中缺少白細胞的原因。”

李觀瀾說:“你的這個發現,是不是可以證明,有人有意在現場遺留了這些血液,而不是唐傑輝自己在搏鬥時受傷後留下來的?”

蘇采萱說:“可以確定。但是陷害唐傑輝的人是通過什麽途徑取到他的血液,仍是揭開謎底的關鍵所在。”

無論怎樣,這是一個幾近顛覆性的發現,讓李觀瀾在接觸案子的初始就存在的那些懷疑,有了實質證據方面的支持。同時,這也證明了,在案件的偵破過程中,對世俗倫理的把握,對常識的認知,對人心的透視,以及優秀刑偵人員通過經驗得到的直覺和推斷,有些時候,比大眾認可的物理證據更具有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