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始作俑者(第2/3頁)

“什麽嚴重性?”

“那個議員認為,家庭是組成社會的最基本細胞,這種舉報親人的情況,假如不進行制止,會引起親人之間的不信任甚至敵意,久而久之,會引起社會的不信任和恐慌,造成社會的動蕩。他的建議受到國會采納,日本政府隨之頒布了一個條例,親人舉報類似經濟犯罪,不可作為證據,從而遏制了這種情況。”

“不得不承認,日本人在某些方面,的確比中國人要做得好。”劉黎也是不住的搖頭嘆息。

“其實,我在想,假如我是法官,我會判定,李民生沒有任何責任。只有這樣,某一天,當我們老了,不小心摔倒在路邊,才會有年輕人將我們扶起來。而現在,我不能確定,假如真的發生了那一幕,我們是否還有人去扶。人性原本就是自私的,假如再沒有適當的引導,那麽,民眾的思想,到底會滑向什麽樣的深淵?”

沉默了很久之後,劉黎開口道:“李俊為什麽那麽恨薛法官?即便是復仇,他也應該去找老人的家屬啊?”

“李俊一直認為自己父親是冤枉的。他父親也許真的是冤枉的,因為在那件案子之後,李民生就因為心情過於失落,在一場大病之後死去。原本上醫科院校的李俊,也因為家庭經濟忽然陷入困境,不得不輟學打工。他一直痛恨錯判案子的薛法官,直到找到機會報復。”

“那他為什麽放著一百萬不拿?僅僅拿走八萬元現金?”

“他說,他家的損失,對方應該雙倍賠償,而那些不義之財,他是不會取的。其實,他是一個過於天真,過於理想的孩子,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復仇,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蕭曉白靠在椅子上,不住的搖頭嘆息,似乎在為李俊的行為感到不值。

“不復仇?那就只應該在屈辱中生活?那我們該怎麽辦?”女人的心就是善變,劉黎前一刻還在為老人的一家開脫,而下一刻,卻又為李民生的冤屈而感到憤怒。

“不要問我,我不知道……”又是一聲深深地嘆息,蕭曉白開口道:“我忽然想起大學時讀孟子時學到的那篇課文了。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也許最早發明用泥人陪葬的人,並沒有想到過後人會發展到用活人來陪葬,但是,這種惡劣的風氣,卻是真的是由此而起。所以,孔子才會詛咒他,斷子絕孫。也許,我們的法律機關在判決時,應該考慮的更加長遠才是。”

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

“城區發現一起惡性交通逃逸案,局裏讓我去協助交警支隊處理一下,我先走了。”蕭曉白掛斷電話,急匆匆的站起身走了。

※※※

“小蕭,你過來了?看起來不怎麽精神啊?怎麽?生病了?”處理現場的正是老相識馮銘江,看到蕭曉白,親切的過來拍了拍蕭曉白的肩膀。

“就是有點感冒,差不多快好了。什麽情況?”

“法醫那邊差不多處理完了,一起過去看看。”

“死者死於失血過多,一開始只是被撞傷了腿部,碎裂的骨骼刺破了血管,導致出血過多死亡,看樣子,大概死了一個小時了。”處理屍體的是小吳,老李並沒有過來。

“一個小時?這裏是交通繁忙路段,一直都沒有人發現?”蕭曉白覺得十分的奇怪。

“小蕭,跟我看看這裏路口的錄像吧,你看完就明白了。”馮銘江嘆了一口氣,似乎十分的無奈。

錄像記錄上顯示,這名死者是在闖紅燈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銀白色的轎車撞傷了左腿,轎車逃逸後,他還能堅持著趴在地上,向來往的車輛求救。但是,所有的車輛都只是小心翼翼的繞開了他,卻沒有人停下來搭救。曾經有兩輛轎車試圖停下施救,司機都打開車門下車了,還是在考慮之後離去了。這名男子終於在半個小時失血之後死去。

“有什麽感想?”馮銘江看著蕭曉白,一臉的無奈。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什麽?”馮銘江沒有聽懂。

“沒什麽。一句古文而已。”蕭曉白搖了搖頭,看著向遠處延伸的路燈,沒有再說話。

電話再次響起,是劉逸飛的。

“劉隊,什麽事?”雖然大家互相有電話號碼,但是劉逸飛可從來沒有給蕭曉白主動打過電話,這讓蕭曉白有些奇怪。

“小蕭,他媽的我豁出去了,這個事情壓在我心裏,我難受的很。”劉逸飛的話,含混不清的,一聽就是喝醉了酒。“我跟你說,我真他媽丟人,其實我們根本沒有排查到李俊,我們找到的是一個叫王群的家夥,只不過剛好和李俊住在一棟樓,當時小朱沖在前面,大家才抓到李俊,你們一直都以為,是我們二組先到,但是,事實上不是這樣的!今天我拼著這張老臉都不要了,小蕭,我佩服你,這一次的案子,是你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