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把國偵局局長稱做相貌平常其實是言過其實了。國偵局局長威廉·皮克林身材袖珍,他有著蒼白的皮膚、容易被人遺忘的面孔、光禿禿的腦袋和淡褐色眼睛。他的這雙眼睛雖然可以審視全國最深層的機密,但看起來卻像是兩個淺淺的水塘。然而,對那些在他手下工作的員工來說,皮克林可是個必須仰視的人。皮克林乖順的個性和樸素的人生哲學在國偵局是有名的。這人無聲無息,兢兢業業,加上一身黑裝,大家送給他一個綽號,叫“貴格會教徒”。皮克林是個出色的戰略家和效率的楷模,他以無與倫比的清醒管理著他的這片天地。他的“咒語”是:“找到真相,立即行動。”

雷切爾到達局長辦公室的時候,局長皮克林正在打電話。雷切爾每次看到他都覺得驚訝:威廉·皮克林可以隨時把總統從睡夢中叫醒,他根本不像是一個掌握著如此大權的人。

皮克林掛了電話,招手叫雷切爾進去。“塞克斯頓探員,請坐。”他的嗓子顯然有些酸痛。

“謝謝您,先生。”雷切爾坐了下來。

盡管皮克林身邊的人對他的直率舉止都覺得不是很舒服,雷切爾倒是一直都挺喜歡他的。他和雷切爾的父親正好形成鮮明的對照……其貌不揚,特征全無,懷著一種忘我的愛國精神做著自己分內的工作,盡量避免出風頭,而那正是她的父親所熱衷的。

皮克林摘下了眼鏡,緊盯著雷切爾說道:“塞克斯頓探員,總統半個鐘頭之前打電話給我,和你有直接關系。”

雷切爾變換了一下坐姿。皮克林一向以開門見山著稱,這不,又來了,她想。“但願不是我提煉的報告出了問題。”

“恰恰相反,總統說白宮的工作人員對你的工作都很滿意。”

雷切爾輕輕地籲出了一口氣:“那他要幹什麽?”

“要見你,親自見你,立即見你。”

雷切爾越發不安起來,“親自見我?什麽事?”

“非常好的問題。他不肯告訴我。”

雷切爾鬧不明白了。對國偵局局長保密無異於對教皇保守梵蒂岡的秘密。情報部門的一個經典笑話就是,威廉·皮克林不知道的事還沒發生呢。

皮克林站起身來,在窗子前踱著步子,“他叫我立即和你聯系,把你送去見他。”

“現在就去?”

“他已經派了車,就在外面等著。”

雷切爾皺了皺眉。總統的要求倒沒什麽讓人緊張的,可是皮克林臉上那關愛的神情卻讓她著急,“顯然您持保留態度。”

“我肯定會有異議!”皮克林表現出一陣少有的激動,“總統閣下的安排似乎尚欠考慮。你是眼下正和他競選白宮主人位置的那個人的女兒,而他卻要私下見你?我覺得這太不合適了。當然,你父親毫無疑問不會有任何異議。”

雷切爾知道皮克林說得對——她倒不在乎她父親是怎麽想的,“你難道懷疑總統的意圖嗎?”

“我立誓為眼下的白宮政府提供情報支持,而不是為他們提供政治活動上的判斷。”

典型的皮克林式的答復,雷切爾意識到。威廉·皮克林並不隱瞞對那些在政治鬥爭場所迅速閃過的傀儡政客們的看法,在那些角逐場所,真正的玩家卻是皮克林這樣的人——一些有著遠見卓識、混跡政壇多年且懂得遊戲規則的老練的玩家。在白宮幹滿兩屆,皮克林經常說,對領會全球政治風雲那錯綜復雜的形勢仍是不夠的。

“也許這只是個簡單的要求。”雷切爾說道,心想,但願總統不會在競選問題上耍什麽低級的花招,“也許他需要把某個敏感的材料壓縮一下。”

“那還不至於,塞克斯頓探員,白宮有的是合格的情報分析員,需要的話,他可以信手拈來。如果是內政方面的事情,總統應該清楚不用找你。如果不是,他毫無疑問應該知道不能要見國家偵察局的資產,而又不願讓我知道他找你是幹什麽。”

皮克林總是把他手下的人稱做資產,這種方式讓許多人都感到窘迫而又心寒。

“令尊在政治上可是勢頭正健。”皮克林說,“相當不得了。白宮方面已經很緊張了。”他嘆了口氣又說道,“政治可是個玩命的買賣。總統要見競選對手的女兒,我猜他心裏想的可不光是情報的事。”

雷切爾隱約感到一絲涼意。皮克林的第六感往往沒錯,這很不可思議,“你是擔心白宮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會把我攪和進政治旋渦?”

皮克林頓了頓說:“在對你父親的感覺上,你並沒有完全保持沉默,我幾乎不會懷疑幫助總統競選的人馬對你們父女失睦這一點有所察覺。我突然感到他們可能會用你來對付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