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瘋人院之夜

當陶德在托比亞斯耳邊說了那些魔鬼般的話語之後,托比亞斯被從福格先生的接待室帶進了牢房;而這個惡棍理發師則退到一旁,盡情笑著,比以往任何時候笑得都久。

“陶德先生,”福格先生說,“我發現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愛笑啊,不過你這種笑聲真是世間少有的叫人難受,我們哪怕在牢裏也沒聽過你這種笑聲。”

“嗯,”陶德說,“我想也是,不過我還沒聽過牢房裏的笑聲。”

“哦!你很明白我的意思,陶德先生。”

“也許吧,”陶德說,“不過你這麽說也沒錯。不管怎麽說,我想,我剛才進來的時候,你說你有喝的東西?”

“當然;如果你能勞駕走到我房間,你就可以喝上,陶德先生,一杯國王私家喝的酒,如果他懂品酒的話——不過我覺得他不懂。”

“那種蠢貨,”陶德說,“你還能指望他懂品酒?不過我很樂意嘗嘗你的酒,不得不說,我今天晚上跑這麽大老遠過來還真是口渴。”

這時他們聽到一聲尖叫,把陶德嚇了一跳。

“哦!沒事,不要緊,”福格先生說,“如果你在這兒住得和我一樣久,你就會習慣聽到一點噪音。最糟糕的就是,半夜有時候會有一群瘋子在互相嚎叫。我肯定那是挺討厭的。”

“那你怎麽對付他們?”

我們找一個看守拿著鞭子下去,這樣他們一會兒就不叫了。我們必須得看管好他們,不然簡直沒完沒了。噓!你現在能聽到那個家夥叫嗎?通常他都很安靜,但今天腦子進水突然變得很粗暴,我們的人很快就會讓他停下來。來吧,陶德先生,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也不常見面,今天無論如何得喝一杯吧。”

陶德跟著瘋人院的看守走了,一路上幾次露出駭人的表情,但看起來心情大好;一面想到剛才那位尖叫之人的痛苦,一面又馬上有酒喝,的確是會讓他心情很好。至於幻想那個人有多痛苦的事,他應該更願意等喝完酒再慢慢發揮想象。

他們很快就進了福格和其他看守的房間,那裏面擺滿了用來維持瘋人院紀律的小玩意兒——在那個年代的瘋人院,人們認為這些東西是必不可少的。

福格先生推開了桌上的書籍和紙張,騰出了一塊地方,然後打開了酒瓶的木塞,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並請陶德也來一杯,當然,陶德毫不遲疑地跟著自斟自飲。

兩個惡棍在飲酒作樂,全然無視牢獄之中哀怨連天。可憐的托比亞斯被人奉命帶走,經過幾個蜿蜒曲折的通道和階梯之後,被扔進了瘋人院的監牢。

他試圖從看守手中掙脫,但這猶如野兔試圖從狼牙下脫身,一切都是徒勞的,沒人在意他的哭嚎。然而,他時不時的尖叫聽起來實在可怕,足以讓任何人感到絕望。

“我沒瘋!”他說道,“我真的沒瘋,讓我走吧,我什麽都不會說!關於陶德先生我不會再說一個字,讓我走吧,哦,放過我吧,我這輩子都會為你禱告。”

沃森先生哼著歡快的小調。

“如果我保證——如果我保證什麽都不說,陶德先生不會把我關在這兒的,他只不過是要我保持沉默,我會發誓,照他的意思做。請把我的話轉達給他,我求你,放我走吧。”

沃森先生開始唱第二段歡快的小曲了,這時他來到了一扇門前,打開門鎖,把托比亞斯放在門檻上,朝他猛踢一腳,托比亞斯一連滾了兩個台階才滾到牢房裏的石頭地板上。這個可怕的牢房屋頂很潮濕,一直不停地在往下滴水,唯一能靠的地方就是墻角的一堆濕稻草。

“那兒,”沃森先生說,“夥計,你就呆在那兒,讓自己舒服點兒,等人來給你剃頭,然後你就會變成個紳士了。”

“求求你,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吧!”

“可憐!你說可憐是什麽意思?哦,這個真是個不錯的笑話;不過我告訴你,你來這兒是找錯地方了,因為我們這兒沒有可憐這個東西,如果我們需要可憐的話,我們應該去別處找。”

沃森先生被自己的笑話逗樂了半天,感覺自己相當和氣友善,然後對托比亞斯說,如果他足夠安靜,對一切都說“謝謝”的話,他就不會把他捆起來,盡管福格先生已經吩咐過。“因為”,沃森先生補充道,“我一點都不在乎福格先生怎麽說或者怎麽做,沒有我他什麽都幹不成,去他媽的!我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托比亞斯什麽都沒說,躺在地板上,絕望地擰著手。他感覺這個地方彌漫著瘋狂的味道,便徹底放棄了掙紮。

“我再也不能——再也不會,”他說,“看到藍天和綠草了。我會在這裏被謀殺,因為我知道的太多了。還有誰能救我呢?哦,我幹嘛要回我媽媽那裏,明明應該遠走高飛的,那個時候我就應該走得越遠越好,而不是被關在這個可怕的地方等死。我好絕望!這是什麽聲音?尖叫?是,沒錯,在這個可怕的地方,還有別的絕望的人。哦,上帝!我會落到什麽下場?我已經覺得窒息難受,這個可怕的牢房裏空氣太稀薄了。救命!救命!救命!可憐可憐我吧,我什麽都答應你,我什麽都可以做,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