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寵物公墓 第26章(第5/6頁)

“又給狗洗一次澡。它就臥在澡盆裏,又洗了一次。我進屋時,媽媽已經上床睡覺了,但才只9點鐘。我爸爸對我說:‘乍得,我們得談談。’於是我在他對面坐下來,他第一次像對一個帶著花香的人一樣跟我講話。”乍得嘆了口氣說,“我一直希望爸爸要是能對我那麽和顏悅色地說話該有多好啊。但是,他真的跟我和氣地說話時,感覺並不好,一點兒也不好。今晚這一切,路易斯——就像你站在兩面鏡子中間看,你能看到的是自己在無數的鏡子中一樣,我納悶,這種故事已經重演過多少次了呢?故事情節總是一樣的,只是人名和寵物的名字不一樣吧?這也有些像性生活,不是嗎?”

“你爸爸知道這所有的一切。”

“是的。他問我:‘乍得,誰帶你去那兒的?’我告訴了他,他點著頭,好像早已預料到了似的。我想可能他知道是誰,不過後來我了解到那時路德樓鎮有6個或8個人可以帶我去那兒呢。我猜他知道只有斯坦尼·畢會發了瘋似地真的帶我去那兒。”

“乍得,你沒問你爸爸為什麽他不帶你去呢?”

乍得說:“我問了,在跟他談話時我確實問了這個問題。爸爸說那是個糟糕的地方,總的說起來,那地方不總能給被埋在那兒的動物或埋動物的人帶來好處。爸爸問我是否斯波特和以前一樣,路易斯,你知道,這個總是很難答……不過我得告訴你我對這事的感覺,這很重要,因為你遲早會問我,為什麽如果這麽做很糟糕的話還領你帶著你女兒的小貓去了那兒。你肯定要問的,是吧?”

路易斯點點頭,想:等女兒回來後她會對丘吉的行為怎麽想呢?那天下午他和史蒂夫玩網球時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乍得艱難地說:“我這麽做也許是因為我認為孩子們需要知道有時死亡是更好的事情。你女兒還不了解這一點,我有一種感覺,艾麗不了解是因為你妻子也不知道這一點。現在你接著說吧,告訴我我是否錯了,我們就不再提這事了。”

路易斯張了下嘴巴又閉上了。

乍得又接著講起來,不過講得很慢,字斟句酌的,就好像他們昨夜穿行小神沼澤地似的小心翼翼地說:“這麽多年來我一直見到這些事一次次地發生。我想我跟你說過摩根曾把他的得獎的公牛埋在那兒的事吧,人們叫它漢拉提。給頭公牛起這麽個名字夠俊的吧?公牛好像死於體內潰瘍。摩根用雪橇把牛一路拉到米克邁克墳場,他怎麽做的——他怎麽翻過那個枯木堆的,我不知道。但據說有志者,事竟成。而且至少就那墳場發生的事來說,我敢說都是真的。哦,後來公牛漢拉提又回來了,但兩周後摩根又用槍打死了它。那頭公牛變得邪惡了,真的是邪惡了。不過我所聽說過的只有這一頭牛變得不好了。大部分復活了的動物都只是看上去有點笨拙……有點遲鈍……有點……”

“有點死氣沉沉?”

乍得說:“對,有點死氣。就好像它們去過……某個地方……然後又回來了……但又不全是原樣。路易斯,現在你女兒還不應該知道這一切,不要告訴她她的小貓被車撞死了後又復活了。這樣你就可以說,對孩子們應該讓他們吃一塹,長一智。除非……”

“除非,有時自己能吃一塹,長一智。”路易斯好像在對自己而不是對乍得說。

乍得贊同地說:“對,有時你能教給孩子們吃一塹長一智的。也許她會了解到死亡到底是什麽,其實是痛苦的終止,美好記憶的開始。不是生命的終止,而是痛苦的終止。你不用對她講這些事情,她自己以後會體會到這些的。要是她像我一樣,她會繼續愛她的小貓,它不會變得邪惡,或咬人,或做些壞事,你女兒會繼續愛它的……但慢慢她會得出結論……然後等小貓死時,她會嘆口氣,慢慢輕松起來。”

“這就是你為什麽要帶我去那兒的原因了。”路易斯說。他覺得現在好多了,他了解到了原因。故事有些冗長,但在那種情景下,他發現這些解釋可以接受,雖然不符合理智的大腦的邏輯,但符合緊張的神經的邏輯。這也意味著他可以忘掉他認為自己在昨晚看到乍得臉上那可怕的激動欣喜的神色了。“好吧,那麽——”

突然,乍得像被電擊了似地雙手一下捂住了臉。有一刻路易斯以為乍得哪兒突發陣痛了呢,他關切地半站起身子,發現乍得胸部震動起伏,意識到老人在努力使自己不大聲哭出來。

乍得哽咽地接著說:“這就是為什麽,但也不為什麽。我這麽做跟斯坦尼和摩根這麽做的原因一樣。摩根在琳達的狗在公路上被撞死後,帶著琳達把她的狗埋在了那個墳場裏。他的公牛復活後就像瘋了一樣在草場上追趕小孩,後來摩根用槍把它打死了,可摩根還是帶琳達去了那個墳場,他還是那麽做了,他還是帶琳達去了。”乍得幾乎是痛苦地低聲說,“路易斯,你到底怎麽處理這事呢,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