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第2/14頁)

歐森沒有在書房內。

早先的時候,薩莎曾經到家裏來喂它吃東西,或許她走的時候把歐森一起帶走了。如果歐森當時和我離開家的時候一樣郁郁寡歡,尤其當它心情變得更糟的時候,薩莎可能不忍心將它獨自留在家裏,因為她的同情心就和皿管裏流的血液一樣多。

就算歐森跟薩莎一起走了,又是誰將這把九厘米的葛洛克手槍從父親的房間拿到我房間裏?不會是薩莎,她不可能知道父親有這麽一把槍,而且她也絕不會擅自到父親的房裏亂翻。

我書桌上的電話連接著一部答錄機,在留言閃燈務的計數器上顯示我有兩個新留言。

根據答錄機的時間日期自動記錄,第一通電話是半個小時前打來的。這則答錄持續了兩分鐘之久,雖然打電話的人一句話也沒有說。起初他只是深深的吸氣,接著又同樣慢慢地把氣吐出,仿佛他具備某種法力,即使只透過電話線也能將我房間中的氣息嗅得一清二楚講判定我到底在不在家。過了一會之後,他開始低聲哼吟,好像忘了自己正在錄音這回事,就像做白日夢做得出神似的不自覺地自哼自唱,哼的調子五音不全,旋律不流暢,忽高忽低,不停反復,聽起來十分詭異,就像瘋子描述死亡大使對他合唱的歌聲。

我敢斷定他是個陌生人;如果是我的朋友,即使只是哼唱的聲音我都能辨別。我也很確定他沒有撥錯電話號碼;無論如何,這個人一定和父親死後發生的一連串離奇事件脫不了關系。

當第一通答錄切斷時,我發現自己早已雙拳緊握,而且毫無幫助地憋了一股氣在肺裏c我將於熱的晦氣一口氣吐出,慢慢吸入甜美清涼的新鮮空氣,但是我仍激動得無法把拳頭放開。

第二通電話是在我進門前幾分鐘才打進來的,撥電話來的是一直服侍父親病榻的護士安改拉。費裏曼。她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我認得出她那微弱而悅耳的聲音,她在電話裏從頭到尾就像只焦躁不安地在籬笆上跳來跳去的小鳥。

“克裏斯,我有話要跟你說,我必須要跟你談談,就是今天晚上,任何時間只要你方便。我現在人在車上,正在回家的路上。你知道我住的地方,請你務必來找我,不要打電話給我,我不信任電話,本來甚至連這通電話我都不想打,但是我必須要見你一面。來的時候從後門進來,不管你多晚聽到這通答錄,再晚來都沒關系,我不會睡著,我睡不著。”

我替答錄機換上一卷新帶子,把舊的錄音帶藏在書桌旁垃圾桶裏一堆寫過的廢紙團底層。

這兩段簡短的錄音雖然無法向警察或法官證明什麽,卻是唯一能證明的確有不尋常的事發生的證據——而且這件事比我生下來就注定不見天日更不尋常,比活過二十八年絲毫未受色素性於皮症(Xeredermapignentosurn)損傷更叫人嘖嘖稱奇。

我回到家還不到十分鐘,但是,我不宜再多耽擱。

我四處找尋歐森的蹤影,心想可能會忽然聽見門被用力擠開,或樓下打破玻璃的聲音,接著就會聽見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但屋內始終一片死寂,安靜得令人發毛,就像池塘的水面一般充滿張力。

這只狗既不在父親的臥房或浴室,也不在可供人進出的衣櫥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愈來愈擔心這只狗崽子會出事。不論將九厘米葛洛克手槍放在我床上的人是誰,這個人極可能已經對歐森下毒手或綁架。

我再度回到自己的臥房,在一個櫃子的抽屜裏找到一副備份的太陽眼鏡,我順手把眼鏡盒夾在襯衫的口袋裏。

我低頭看了一下腕表,上面的時間是以放光的兩極真空管顯示。

我迅速地將收據和警察局的問卷調查表放回托爾槍支專賣店的信封當中。不論這是證據也好,垃圾也罷,我決定先將它藏在我的床墊和底下的彈簧墊之間。

槍支的購買日期是一個關鍵,突然間,每一件事似乎都變得暗藏玄機。

手槍我則暫時保管,這或許是別人設下的圈套,就像電影裏面一樣,但是我覺得有槍在身邊比較安全,要是我知道如何使用就更好了。

我的皮夾克口袋深度足以藏住這把手槍,它重重地垂在我右手邊的口袋裏,不像死氣沉沉的鐵塊,倒像是什麽活生生的玩意兒,好比一條蟄伏的蛇。我每移動一下,它就跟著扭轉身軀:又胖又遲緩,就像一團粗粗的線圈。

正當找準備下樓找尋歐森的時候,我忽然想起曾經有個七月的夜晚,我從臥室的窗戶看見它坐在後院裏,它的頭微微上傾,鼻子揚向晚風中,像是被天空中的什麽東西吸引得出神似的,它深深陷入某種謎樣的情緒當中,沒有海叫。那也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它發出的聲音不是呻吟,也不是嗚咽,而是一種有氣無力的哭隆,這種奇特的叫聲讓人聽起來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