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記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著眾多永遠無從知曉的秘密。

瑞秋·克勞利永遠不會知道她的丈夫在珍妮遇害那天,並不像他聲稱的那樣在阿德萊德見客戶。他那天在上網球課,他希望密集的網球訓練能教會他如何打敗托比·墨菲。艾德沒有事先告訴瑞秋是因為他為自己的動機而尷尬。(他見到過托比看自己妻子時的眼神,以及瑞秋望回去的樣子。)他事後也不會告訴瑞秋,因為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羞愧——他居然沒有陪在珍妮身旁。自那以後,艾德再也沒有拾起過球拍,帶著他愚蠢的小秘密進了墳墓。

說到網球,波利·費茲帕特裏克永遠不會知道,如果那天她沒有把車騎到瑞秋·克勞利的車輪下,布裏奇特阿姨送給她的七歲生日禮物將會是一副球拍。兩周之後,她將會參加第一次網球訓練,二十分鐘後,她的教練對上司悄悄說:“快來看看那孩子的正拍。” 只要波利不把自行車車頭搖向懷特比先生所在的位置,她揮舞的球拍將會改變她的未來。

波利同樣不會知道,那個可怕的耶穌受難日,懷特比先生明明聽見了她的喊聲,僅僅是假裝聽不見。他那天只想早早回家,把那荒唐的魚形風箏放進壁櫥。一同放進壁櫥的還有他企圖和前女友苔絲·奧利瑞發展一段戀情的荒唐妄想。波利的事故給康納帶來的負罪感會讓他一直看著心理醫生的女兒讀完9年級,在此之後,他才敢擡頭正視心理診所旁印度餐廳的漂亮女老板。

苔絲·奧利瑞永遠不知道威爾是否是她第二個孩子的生父,這次意外懷孕顯然始於在悉尼的一周。避孕藥只有真正吃到肚裏才有用,而苔絲將那些藥片留在了墨爾本。苔絲絕不會提起這件事,盡管她女兒在一次聖誕節晚餐上提到自己想要做一名體育老師。她的外祖母聽聞後被一嘴火雞肉嗆到,而她母親的表妹杯裏的香檳都流到了她俊俏法國丈夫的大腿上。

鮑·約翰·費茲帕特裏克永遠不會知道,1984年那天,如果珍妮記起自己約了醫生,那麽醫生會在聽完她的描述,觀察過她細長的軀體後,確診她患有馬爾範綜合征。那是一種不可治愈的與結締組織相關的遺傳疾病。人們推斷亞伯拉罕·林肯也曾患過此病,具體表現為過長的四肢,手指和心血管並發症。其他病症包括疲勞,氣促,心悸和血液循環不良造成的手腳冰涼。以上病症在珍妮臨死的那一天都出現過。同樣的遺傳性疾病也出現在瑞秋的姨媽佩拉身上,她早在二十歲那年便已離世。多虧了一位專橫霸道的母親,家庭醫生為珍妮預約了一場緊急檢查。超聲波檢查將證實醫生的猜測,救下珍妮的性命。

鮑·約翰永遠不會知道真正害死珍妮的是主動脈瘤,如果替珍妮屍檢的法醫那天沒有患上重感冒,他將不會默許克勞利家不完成解剖的要求。如果換了另一位法醫,一定會完成解剖,清楚地看到主動脈剝離才是珍妮死亡的真正原因。

如果那日在公園裏的不是珍妮而是另一個女孩,她會大口喘氣,鮑·約翰將意識到一個正常男人勒死一個正常女人只需要七到十四秒,他會在此之前松開手。而這女孩將奔逃,哭喊,不顧鮑·約翰在身後喊出的抱歉。換作其他女孩一定會向警察告發鮑·約翰,讓他因為襲擊罪被捕,把他的人生送往截然相反的方向。

鮑·約翰永遠不會知道,如果珍妮那天下午去看了醫生,那天晚上她便會被安排緊急手術。待她在醫院養病時,她會給鮑·約翰打電話,在電話裏傷他的心。她在太年輕的年紀就會嫁給康納·懷特比,第二個結婚紀念日後不過十天便和他離婚。

六個月之內珍妮會在一個喬遷派對裏與鮑·約翰·費茲帕特裏克重遇,就在塞西莉亞進門的幾秒鐘前。

沒人能知道生命中那麽多的可能性,也不知道生命中將擁有什麽,或被奪走什麽。這也許並沒有什麽妨礙。有些秘密注定要永遠保守下去。問問潘多拉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