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薩帝厄斯在見過艾米琳之後, 與昆丁·歐文在銀頂的餐廳區碰了面。他們到的時候只剩最裏面一個空位了,勤雜工端著一盆盆臟碗碟在旁邊的廚房進進出出,沒人願意坐這兒。

這個位置太嘈雜,又被廚房湧出的陣陣熱浪包圍著。

塞茜·西摩爾讓一個小工清理幹凈台面,自己又動作麻利地把桌椅抹了一遍。

昆丁挑了離廚房門較遠的位置,“我喜歡背靠著墻。”薩帝厄斯只得坐在這堵空墻對面,身邊是川流不息的勤雜工,和兩個匆匆忙忙的女服務員——她倆在穿梭中總能巧妙地避開對方,也能錯開從廚房雙面門進出的男服務員。

昆丁先說起當天的安排。他一支接一支地抽著萬寶路,間或將煙蒂在咖啡碟上撚滅。他喜歡剖析法律問題。在奧爾比特鎮西邊,有一個他家開的汽車旅館。再過去一英裏,是他家占地80英畝1的牧場,其中建有馬廄和馴馬場。昆丁對馬的狂熱源自父親埃德·歐文,他們一家人都非常愛馬。在伊利諾伊州南部地區幾乎所有的酒吧和夜店裏,都放著屬於他父親的老虎機。盡管賭博在當地是違法的,警察卻對此不聞不問,是以人們猜測他父親和黑幫有關聯。大家很自然地得出結論,埃德·歐文買通了所有人,才能讓老虎機一直賺錢,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所以人人睜只眼閉只眼,這些老虎機則不停地吸金撈銀,隨後埃德便買了位於鎮子邊上的大牧場,純粹為了好玩還飼養了奎特馬。

昆丁繼承了他父親爭強好勝的性格。一到夏天,幾乎每個周末他都會用載重一噸的福特車拉著拖車,載著六匹馬,去州裏各處的展覽或交易會上賽馬。薩帝厄斯偶爾也會參加,不過次數寥寥,養馬的和馴馬的都是酗酒之徒,而他覺得自己沒多少空閑去飲酒作樂。

“一杯咖啡、一個芝士丹麥面包,”昆丁對塞茜說道,“中脂奶,不要那種塑料奶精。”

“好的,”塞茜說,“薩帝厄斯,你呢?”

“我餓了,來兩份炒蛋和三根香腸吧。還有咖啡和橙汁。對了,還有水。”

塞茜帶著訂單轉身離去。“你很渴?”昆丁問道,“昨晚喝醉了?”。

“沒有,沒喝醉。你知道我很少碰那些玩意。”

“這恰恰是你的問題之一。”昆丁說,“喝兩杯,才能知道同伴的心思。”

“你是說每個人酩酊大醉後都會吐露心聲?”

“正是。”

“話說回來。還得多謝你讓艾米琳來找我。”

“因為她漂亮的乳房?”

“她受了傷害,昆丁,真的是一團糟。艾哈邁德醫生已經告訴她,很難除掉她皮膚裏的墨水。”

“你認為是維克多·哈羅在她乳房上刻了那些字?”

“除了他還有誰?”

“艾米琳說在場還有另外一個人,好像是個意大利佬。”

“問題是,誰會把別人的名字刻在女人乳房上。實在不合情理。”

“確實。天啦,一定疼死了。”

“她被下藥了。我讓她去醫院驗了血。我想知道維克多偷偷給她下了什麽藥。”

“所以你覺得歸根結底還是維克多·哈羅幹的?”

“要知道,我怎麽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艾米琳能有足夠的證據起訴維克多·哈羅。我相信她有。”

“也對。那以什麽罪名起訴呢?”

他們點的餐飲來了。塞茜把杯盤放在桌上,揚起眉頭,“還需要什麽,先生們?”

“不用了,”昆丁朝她笑笑,“謝謝。”

“十分鐘後,我再來幫你們添咖啡。”

“以什麽罪名?”昆丁又問了一遍。

“我還在考慮,比如傷害罪?”

“不好。不要用傷害罪起訴。”他把厚重的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

“是嗎?為什麽?”薩帝厄斯放下叉子洗耳恭聽。

“因為這樣的話,他的保險公司就不會賠付了。保險公司只對意外傷害或過失行為予以賠付。如果你以傷害罪起訴,就拿不到保險公司的錢。傷害是一種故意行為,保險公司不會買單。”

“我就說嘛,排除傷害罪。”

“聽好了年輕人。工作場所管理疏忽怎麽樣?”

“這怎麽說?”

“你得這麽辦:先找出那個意大利佬是誰,然後以沒有為業務訪客提供安全的工作場所為由起訴維克多。艾米琳甚至可以作為一名社會訪客去維克多辦公室,只為了喝一杯,沒有別的意圖。她不是為了找一份工作,也不是為了任何商務目的。這樣一來,她就是一名純粹的社會訪客。維克多既然邀請她來,在法律上就有義務對接待場所進行管理,也就是說他有義務提供一個安全的場所。但正是因為他允許一個芝加哥的意大利佬進入巴士,才導致了攻擊事件的發生。我覺得這根本不是維克多幹的,我覺得就是那個意大利佬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