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5頁)

“……真是太有意思了。”穿黑裙的女人緊張地說。

“是啊,”查德的聲音裏透著深深的厭倦,“肯定是的。”

“紐約是不是很棒?我的意思是——不應該說棒不棒——應該很有收獲吧?很有趣?”年輕女人問。

“很忙,”查德說,斯特萊克雖然看不見總裁,但覺得他似乎打起了哈欠,“全是關於數字化的討論。”

一個穿三件套西服的矮胖男人,剛八點半就好像已經喝醉了,他停在斯特萊克面前,過於禮貌地讓他先走。斯特萊克別無選擇,只好接受他啞劇般的誇張邀請,離開丹尼爾·查德身邊,聽不見他說話了。

“謝謝。”幾分鐘後妮娜說,從斯特萊克手裏接過香檳,“那我們就去空中花園吧?”

“太好了。”斯特萊克說。他也拿了香檳,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沒有別的他想喝的東西。“跟丹尼爾·查德說話的那個女人是誰?”

妮娜一邊領斯特萊克朝一道螺旋形金屬樓梯走去,一邊伸著脖子張望。

“喬安娜·瓦德格拉夫,傑瑞的女兒。剛寫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說。怎麽啦?是你喜歡的類型?”她用氣聲笑著問。

“不是。”斯特萊克說。

他們爬上網格樓梯,斯特萊克又一次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欄杆。來到樓頂,夜晚清冽的空氣沖洗著他的肺部。一片片天鵝絨般的草坪,一缸缸鮮花和小樹,到處都放著長凳,甚至還有一個泛光燈照明的池塘,火紅的魚兒在黑色的睡蓮下遊來遊去。室外取暖器像一個個巨大的鐵蘑菇,三五成群地安放在平整的草坪之間,人們聚集在取暖器下,背對人工合成的田園景色,面朝著和他們一起抽煙的人,手裏的煙頭閃著紅光。

從這裏俯瞰全城非常漂亮,城市如同鑲嵌著珠寶的黑色天鵝絨,倫敦眼閃亮的藍色霓虹燈,氧化塔紅寶石般的窗戶,南岸中心、大本鐘和西敏寺宮都在遠處閃爍著金光。

“快來。”妮娜說,她大膽地抓起斯特萊克的手,領他走向三位女性,她們未吐煙霧時,呼出的氣也是一團團白霧。

“嗨,你們好,”妮娜說,“有誰見過傑瑞嗎?”

“他喝醉了。”一個紅頭發姑娘率直地說。

“哦,真糟糕,”妮娜說,“他一向都這麽乖的!”

一個過分瘦高的金發女郎扭頭看看,低聲說道:

“他上星期在楊梅酒吧可出洋相了。”

“都是《家蠶》鬧的,”一個黑短發、一臉煩躁的姑娘說,“周末在巴黎的周年紀念也泡湯了。我猜菲奈拉準又大發脾氣了。傑瑞什麽時候才能離開她呀?”

“那女人來了嗎?”金發女郎熱切地問。

“應該來了吧,”

黑短發姑娘說,“你不給我們介紹介紹嗎,妮娜。”

一陣亂糟糟的介紹,斯特萊克還是沒弄清那些姑娘誰是米蘭達,誰是薩拉,誰是艾瑪,四個女人便開始深入剖析傑瑞·瓦德格拉夫的不幸和酗酒。

“他早就該甩了菲奈拉的,”黑頭發姑娘說,“惡毒的女人。”

“噓!”妮娜發出警告,四個姑娘不自然地沉默下來,一個幾乎跟斯特萊克一樣高的男人慢慢朝他們走來。一張圓圓的包子臉,被角質框大眼鏡和亂糟糟的褐色頭發擋住了一半。手裏那杯滿滿的紅葡萄酒眼看就要灑出來了。

“心虛的沉默。”男人親切地微笑著說。他的聲音響亮而遲緩,在斯特萊克聽來顯示出一種老酒鬼的特色。“你們在談什麽?我猜三次:家——蠶——奎因。你好,”他看著斯特萊克打了個招呼,伸出一只手:他們倆的眼睛在同一個水平上,“我們沒見過面,是嗎?”

“傑瑞——科莫蘭,科莫蘭——傑瑞,”妮娜立刻說道,“我男朋友。”她補充了一句,與其說是告訴高個子編輯,不如說是講給三個姑娘聽的。

“卡梅隆,是嗎?”瓦德格拉夫用一只手攏住耳朵,問道。

“差不多。”斯特萊克說。

“對不起,”瓦德格拉夫說,“一側耳背。你們這些女士就在一個黑大個兒陌生人面前嚼舌頭?”他帶著一種呆板的幽默說道,“查德先生不是說得很清楚嗎,公司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了解我們那個罪惡的秘密。”

“哎呀,你不會告發我們吧,傑瑞?”黑頭發姑娘問。

“如果丹尼爾真的不想張揚那本書的事,”紅頭發不耐煩地說,不過還是迅速扭頭看看老板在不在附近,“就不會派律師滿大街捂蓋子了。好多人給我打電話,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傑瑞,”黑頭發姑娘鼓足勇氣說,“你為什麽要去跟律師談話呀?”

“因為我陷進去了呀,薩拉,”瓦德格拉夫揮了一下酒杯,一些酒灑在修剪過的草坪上,“一直深陷到我失聰的耳朵。我被扯進了那本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