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3/7頁)

“可能會跟傑瑞·瓦德格拉夫透露一點內容。歐文連書名都不屑於告訴我。”

“真的嗎?他從來不征求你的意見?你沒有說你曾在牛津讀過文學——”

“第一時間就說了,”她氣呼呼地說,“可是這在歐文看來什麽都不算,他是在拉夫堡大學之類的地方另辟蹊徑,從來沒拿到過學位。沒錯,邁克爾有一次善意地告訴歐文,我們當年做同學時,我作為一個作家,作品都是‘拙劣的衍生品’,歐文就把這話牢牢記住了。”想起過去受到的輕視,她發黃的臉上泛起些許紫色。“歐文跟邁克爾一樣,在文學方面對女人存有偏見。他們倆都不把稱贊他們作品的女人當回事兒,其——其實——”她用餐巾捂著嘴咳嗽,再次擡起頭來時面色通紅,滿臉怒氣,“大多數作者都貪婪地想得到別人的誇贊,而歐文的胃口比我認識的所有作者都大。”

食物端上來了:伊麗莎白的是西紅柿湯,斯特萊克的是鱈魚和油炸土豆條。

“上次見面時你告訴我,”斯特萊克咽下滿滿一大口食物,說道,“有一個時期你必須在範克特和歐文之間做選擇。你為什麽選了歐文呢?”

伊麗莎白吹了吹一勺湯,似乎認真思考了一番才說話:

“我覺得——在那個時候——覺得他似乎受到了過於嚴重的懲罰。”

“這跟某人寫的那篇模仿範克特妻子小說的戲謔之作有關嗎?”

“不是‘某人’,”她輕聲說,“是歐文寫的。”

“你能確定?”

“他向雜志投稿前拿給我看了。對不起,”伊麗莎白帶著冷冷的挑釁跟斯特萊克對視,“那文章把我逗笑了。真是惟妙惟肖,別提多滑稽了。歐文一直非常擅長模仿別人的文字。”

“可是後來範克特的妻子就自殺了。”

“這當然是個悲劇,”伊麗莎白說,沒有流露出什麽明顯的情緒,“不過誰也不可能預料到。坦白地說,任何一個因為一篇差評便想要自殺的人,一開始就不該去寫小說。不用說,邁克爾對歐文非常惱怒,我認為,後來歐文聽說埃爾斯佩思自殺後一下子慫了,不敢承認那文章是他寫的,範克特就更生氣了。對於一個被認為是天不怕地不怕、無法無天的男人來說,這也許是一種令人意外的懦夫表現。”

“邁克爾希望我別再給歐文做代理了。我拒絕了。後來邁克爾就不跟我說話了。”

“當時奎因幫你賺的錢比範克特帶來的利潤多嗎?”斯特萊克問。

“仁慈的上帝啊,才不是呢,”她說,“我堅持代理歐文,不是為了金錢上的好處。”

“那為什麽——”

“我剛才跟你說了,”她不耐煩地說,“我信仰言論自由,叫人頭疼的人也有言論自由。後來,在埃爾斯佩思自殺後不久,利奧諾拉生下一對早產的雙胞胎。分娩時出了嚴重的狀況,男孩死了,奧蘭多……我想你已經見過她了吧?”

斯特萊克點點頭,突然又想起那天晚上的夢境:夏洛特誕下那個孩子,卻不讓他看……“大腦受損,”伊麗莎白繼續說道,“因此,當時歐文也在經歷他自己的人生悲劇,他不像邁克爾,他從來不給——不給——自己找——”

她又咳了起來,看見斯特萊克露出淡淡的驚訝,便用手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示意他先別說話,她咳完後自會解釋。終於,在又喝了一口水之後,她啞著嗓子說:

“邁克爾之所以鼓勵埃爾斯佩思寫作,只是希望自己工作時她不要來打擾。他們倆沒有共同語言。邁克爾娶她是因為對自己中產階級下層的出身特別敏感。埃爾斯佩思是伯爵的女兒,以為嫁給邁克爾就意味著可以參加各種各樣的文學派對,和充滿思想火花的睿智的談話。她沒有意識到在邁克爾寫作時,她大部分時間都是獨自待著。”

伊麗莎白輕蔑地說,“她是一個沒有什麽才情的女人。”

“但成為一個作家的想法讓她非常興奮。你知不知道,”代理聲音粗啞地說,“有多少人以為自己能寫作?你簡直沒法想象每天我收到的那些垃圾作品。在正常情況下,埃爾斯佩思的小說應該被直接回絕的,太低俗、太裝腔作勢了,但那不是在正常情況下。邁克爾鼓勵她寫出那部該死的作品,沒有勇氣告訴她寫得很爛。他把書稿交給自己的出版商,他們為了取悅邁克爾就接受了。書出版剛一星期,那篇仿作就出現了。”

“奎因在《家蠶》裏暗示其實是範克特寫了那篇仿作。”斯特萊克說。

“我知道他是這樣暗示的——我可不想去激怒邁克爾·範克特。”

她自言自語地加了一句,顯然希望被對方聽見。

“什麽意思?”

短暫的停頓,斯特萊克幾乎能看出伊麗莎白在決定告訴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