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11頁)

“那不一定。”左立揚了揚一對鬥雞眼,跟老孫擡扛,“照你這麽說,那些登山、跑步的運動員身體就是鐵打的。其實你不知道,他們渾身都是病。生命在於不運動,你知道吧,為什麽烏龜、王八能活千年萬年,就是這個理。不動,從來不動。”

左立本來對陳家鵠是蠻有成見的,但是後來發現海塞斯和陸所長都那麽器重他,他的態度也變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要多種花少栽刺,他可不想今後在長官身邊有個自己的刺頭。陳家鵠看得出,他說這些話明顯是在取悅自己,屬於熱情過度,他不能讓人家熱臉孔貼冷屁股,便笑道:“我不想活千年,所以每天運動。盡管我每天運動,盡管生命在於不運動,盡管我的身體不是鐵打的,但我想也不會是泥塑的。放心吧,左主任,除了偶爾感冒過,我的身體還從沒有出賣過我。”

左立嘿嘿一笑,不客氣地打擊他,“看你滿嘴大話,難道就不怕天妒你?要知道,謙受益,滿招損,做人要謙卑,別這麽自為以是,自以為是的人容易招是非。”

“你就別咒我了。”陳家鵠說。

“我身上沒有神性魔力,咒你也沒用。”

山上畢竟人少,整天呆在一起,低頭不見擡頭見,時間長了,大家都很隨便。林容容跟左立就更隨便了,兩人表面是上下級,暗地裏是同盟,說話沒輕沒重。這會兒,她剛測完血壓,一邊把袖子放下來,一邊走過來,笑著問左立:“左主任,如果他身體有問題,你會不要他嗎?”

左立拉下臉,“廢話,如果身體不行,就是天皇老子也不要。”

林容容笑道:“他可是你的掌上明珠哦,即使有點瑕疵也是寶哦。”

但是寶貝今天真的出事了,也不知是陳家鵠遭了天妒,還是左立的烏鴉嘴起了作用,年輕的小護士量過陳家鵠的血壓後竟然大驚失色,立刻把老主任喊到教室外,竊竊私語一番後,老主任回來親自上場,讓陳家鵠躺在桌子上,用聽診器反反復復地聽他的心臟,聽了前胸聽後背,聽了心臟又號脈,號了脈又掐他手指頭、腳指頭。一番折騰後,最後確診陳家鵠有嚴重心臟病,建議立刻下山,住院檢查和治療。

晴天霹靂!

“不可能,我不可能有心臟病。”陳家鵠不信,當場跟醫生較起了勁,“我回國前才做過體檢,都是正常的。”

老主任問:“是不是你最近精神壓力太大了?”

陳家鵠說:“我有什麽精神壓力,我每天晚上都睡得香得很。再說,心臟病又不是什麽傳染病,說有就會有的,我做過多次體檢,從來就沒有醫生說過我心臟有問題。”

老主任和氣地笑道:“真是年輕啊,對自己的身體充滿信心。但是你說的話不叫人信服,以前沒有不等於現在沒有。人的身體不是生來就有病的,所以總有個第一次。這不,現在就有醫生說你有心臟病了。”

“可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但我有感覺。”

“我懷疑你的感覺。”

“當然我也可能是誤診,但這個判斷不是由你來對我下,而是由另一個醫生和更高級的儀器。”

陳家鵠抗議的結果是讓醫生更加隆重地折騰了他一次。經過再次檢查,老主任吃了定心丸,便懶得跟陳家鵠再作口舌之爭,不客氣地在體檢報告上簽署了意見和他的大名:有嚴重心臟病,建議立刻下山住院復查。

左立開始深深地自責,為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那純屬是戲言,心情好,想討個熱鬧。而且,之所以對陳家鵠這麽說(沒有對其他人說),就是看好陳家鴿的身體,沒想到一語成讖,成了烏鴉嘴。戲言成真了,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他給陸所長打去電話匯報情況,後者一聽情緒即刻變得惡劣,在電話上罵他:“你跟我說有個屁用,聽醫生的,快把他送下山來!”話筒的聲音之大,即使立在門外的陳家鵠都聽得一清二楚。

幾分鐘後,蒙面人看見陳家鵠上了老孫的吉普車,跟醫院的救護車一道下了山,不禁浮想聯翩。這是陳家鵠第一次下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真想上去攔住他,問問他下山去幹什麽。可他坐的是老孫的車,老孫是單位的大管家,自己的上司,又怎麽敢去問呢?只有胡思亂想。

李政從死人谷裏轉出來,遠遠看見前方有一輛救護車和一輛吉普車正在往山下開去。有一會兒,他們的直線距離只有一公裏遠,如果用望遠鏡看,李政應該會發現那輛吉普車的牌照是他熟悉的——是老孫的車,車裏還有一個他最最想念的人:陳家鵠。也不知為什麽,也許是心情懊惱的原因吧,李政沒有停下車用望遠鏡看一看,他只是在想:它們是從哪裏出來的,那邊肯定有什麽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