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祥的請柬(第2/3頁)

張素萍的家庭背景頗為復雜。她三歲那年,父親因醫療事故突然去世,之後不到三天,她的母親也服毒自盡,於是從那以後她就被父親的老同事張國軍收養。

張國軍是個脾氣隨和的中學歷史老師,跟張素萍的父親一直交情甚篤,因為他自己的兒子在10歲那年病故,所以張素萍的母親一出事他就馬上來到張家,表明要收養這個孤苦伶仃的女孩,他的要求自然立刻就被想甩掉包袱的張家親戚接受了。於是,母親的喪事還沒辦完,張素萍提著簡單的行李被張國軍領回了家。

收養張素萍的時候,她的養母屠珍45歲,在一家國營企業做文職工作,她是個臉色焦黃,神情陰郁的瘦削女人。鄰居們說自從她的兒子過世後,她的神經就不太正常,人們經常聽到她不停地在家裏拍著桌子罵人,有時候還看見她氣急敗壞地把飯菜從窗口倒下去,或者半夜三更坐在樓道裏發呆。雖然有人跟她打招呼時,她呆滯的臉上會立刻露出類似寒暄的笑容,但不知為什麽,凡是看到過她笑的人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張素萍跟養母的關系一開始還算融洽,這是因為在她還是個任人擺布的小娃娃的時候,屠珍還算是個稱職的母親。雖然只生過一個孩子,但屠珍是個照料孩子的好手,她總能把一切料理得妥妥當當,她把最好的食物留給張素萍,帶她到公園去玩,為她拍照,季節到了,為她添置合適的衣服,為能讓她報名上更好的幼兒園而四處奔波……她做了一個母親該做的一切。

但另一方面,屠珍對張素萍的教育卻漸漸滑入了歧途。她總是把張素萍打扮成男孩。她把張素萍的頭發剪得很短,給她買男孩的服裝,不斷地告誡她,她是她最親愛的兒子,甚至不允許她坐著小便,如果不是張國軍竭力爭取,她的名字也很可能會改成更男性化的“張孝東”,雖然在她的心目中,張素萍本來就應該是張孝東。對於這種異乎尋常的教育,張素萍的養父感到無奈,很多人認為他是知道妻子的所作所為的,可是為了息事寧人,他最後還是選擇了聽之任之。

但隨著張素萍的日漸長大,事情還是起了變化。從高中開始,張素萍穿起了裙子,屠珍為此十分惱火,兩人經常在家發生爭執,後來只要看到張素萍的頭發一長,她就會感到異常焦慮,她會忍不住用臟話不斷攻擊她,所以,張素萍一直不敢留長發,直到出事前,她的頭發仍然剛剛只能蓋住耳朵,而且看得出來,理發師的手藝很差,而莫蘭懷疑這個蹩腳的理發師不是別人,正是張素萍的養母屠珍。

上大學後,因為住校,張素萍得以暫時離開養母。她一邊上學一邊做家教,每個月養父會給她寄來一筆數目微薄的零花錢,而作為義務,她每個星期回去跟養父母一起吃一頓晚飯,而她這樣做的目的,很大程度是為了安撫養母那顆猜疑的心,如果她兩個星期不回去的話,養母很可能會跑到學校裏來找她興師問罪。

大學三年級那年,也就是她認識莫蘭的那年,她的人生發生了重大的轉變,她戀愛了。

張素萍的男朋友是她的雇主,一個相貌和收入同樣平常的鰥夫,帶著一個8歲的男孩。沒有人知道是怎麽發生的,總之,在張素萍成為他兒子的家庭教師後不到兩個月,她就開始夜不歸宿。莫蘭記得,有段時間張素萍的臉上常常掛著淺淺的笑。她總是一個人低頭想著心事,隨後會慢慢地,慢慢地笑起來。

但是沒過多久,她臉上的笑就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滯和漠然。

張素萍不是那種輕易會把感情表露出來的人。

慘案發生在1996年8月6日晚上6點半,鰥夫陸強接到張素萍的電話,她說要為他做一頓最後的晚餐,作為告別。之前,他已經向她提出了分手,原來他早有一個正在談婚論嫁的女友。後來陸強對警察說,張素萍在得知他腳踏兩條船後,表現得很平靜,但是當她聽到他準備結束兩人的關系時卻突然歇斯底裏地大哭起來,並開始砸東西,她砸壞了他的電視機和錄音機。他當時把她的這些行為理解為對他用情過深,所以並沒有讓她賠償。事後,她向他道了歉,並說一個星期之內給他答復。

那天,正是一個星期的最後一天。她知道他白天上班,要到晚上7點左右才能回到家,於是她先他一步來到他家,並用他家的電話聯系上了他,她要他回家吃飯,並說要把他家的鑰匙還給他。她的要求無可厚非,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後來陸強說,他一進屋就發現她的眼睛裏閃著“鬼一樣的兇光”。

“我為你做了一鍋八鮮湯。”她說

“八鮮湯?都有些什麽?”

“愛情。”她靜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