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夢遊

“你要做個實驗?是什麽實驗?你想試探誰?”王睿問道。從母親的房間出來後,她尾隨莫蘭來到了客房。

莫蘭用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擡頭看了眼墻上的鐘。“這個啊,等做實驗的時候再說吧。現在都九點了,我今天早上四點就起床了,現在好困。”

她聽得懂,這是在下逐客令。但她不甘心。“你先告訴我要做什麽實驗,等你回答完再睡也不遲。”有時候,連她都覺得自己像頭執拗的牛。她就是想知道莫蘭在搗什麽鬼。不然,睡不著的就是她。

莫蘭眯起惺忪的眼睛,皺著眉頭回頭瞄了她一眼。“王睿,你就不能當做我什麽都沒說嗎?”

“不能!你已經說了。”莫蘭沒回答,自顧自地從旅行包裏拿出她的粉色睡衣。王睿知道,她現在是要到二樓的盥洗室去洗澡,然後準備上床睡覺,“我剛才看見王苑進了盥洗室。”她道。

“那我就到樓下去。樓下的盥洗室也能洗澡,不是嗎?”這句簡單的話觸動了她的神經,她想起了昨晚的場景—她從河邊奔回來後匆匆忙忙跑到底樓的盥洗室,迫不及待地撕下粘在身上的濕衣服,換上早就準備好的幹凈的運動衫褲,用幹毛巾擦拭身體和頭發,然後將臟衣服和臟毛巾塞進了洗衣機。最後,當晚餐結束,所有人都入睡後,她把臟衣服和臟毛巾洗幹凈,晾到廚房後面的回廊上。那是她家晾衣服的固定地點,跟她的運動褲在一起的還有父母和妹妹的衣服……

盡管這個過程,她已至少回憶了十遍,確信不會留下任何可能引起別人懷疑的地方。然而,不知為何,從昨晚開始,她腦中總是反復出現一個詞,盲點。她不記得誰說過,任何事情都會有盲點。所謂盲點,就是別人能看見而你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這也就是她想跟莫蘭多聊聊的原因,莫蘭雖不是警察,但她發現這個女孩有著不同尋常的洞察力,也許這種閑談,能幫她找到昨晚行動中的盲點。現在,她突然想到樓下盥洗室的窗。她從窗口爬回來時,腳底都是泥。她當然已經把窗台擦幹凈了,但誰知道會不會有泥嵌入鐵窗的夾縫?那地方在窗的內側,也許會有灰塵,但是,不應該有泥,而且還是河裏的汙泥。所以,她現在必須去看看。

“你剛才說你要去樓下洗澡是吧?”她道。

“是啊。”“你不能去那裏,因為我現在想去那兒。”

莫蘭的臉沉了下來。

“再等會兒吧,王苑馬上就好,她洗澡很快。”她幾乎想笑,然而終究沒有。她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莫蘭,隨後向後門走去,“我看你是累了,我們明天再說吧。”她道。

“好吧,明天。”莫蘭疲倦地朝她笑笑。她“嗯”了一聲打開門,瞬間,眼角飛過一個白影。她本能地朝後退了一步,卻看見王苑就站在房門口。

“你怎麽在這裏?”她驚怒萬分。

王苑手裏拿著一副黑框眼鏡,身上穿的仍然是白天穿的那套紅裙子。她若無其事地說:“哦,我剛路過,正好聽見你們提到我的名字。你們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

“哪會啊?”莫蘭歪著頭說。她看上去真的是精疲力竭。

“我能進來嗎?”王苑道。本來她是想下樓的,但這句話讓她停下了腳步。

“怎麽?你有事嗎?莫蘭要睡覺了。”她提醒妹妹。“可現在才九點。”

王苑大搖大擺地走進房間。莫蘭朝王睿皺了下眉,好像在向她求助。

“你有什麽事嗎?”她問王苑,她決定幫莫蘭將不知趣的妹妹打發走。王苑的目光在房間裏溜來溜去,最後終於落在莫蘭的旅行包上。

“我想看看那個娃娃,行嗎?”她問莫蘭。

“娃娃?就是外婆送給她的那個娃娃?”王睿嚷起來。

“對,就是那個。”

“你幹嗎要看那個?你自己沒娃娃嗎?走走走,現在晚了,人家要休息了,你別忘了人家可是我們家的客人。”她粗暴地把妹妹推向門邊,對於她來說,移動妹妹,就像移動一個沒放書的小書架那麽輕松。

“你幹什麽呀!”王苑拼命掙紮,突然狠狠在她的胳膊上擰了一把。“哇呀!”她痛得叫出聲來,隨即放開了妹妹。“你有病是不是?”王睿嚷道。

“你才有病!誰叫你攔我的!我就看一眼那個娃娃都不行嗎?”王苑氣急敗壞地跺腳,因為跟力大無比的姐姐發生了肢體沖突,她的馬尾辮松開了,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模樣狼狽極了。莫蘭抱著睡衣,呆呆地看著她們兩個。等她們安靜下來後,她無奈地說:“好吧,那就看吧。”她把漂亮的粉色睡衣丟在床上,從衣櫃裏拎出一個沉甸甸的旅行包,拉開拉鏈,拽出一個塑料包來。她把它遞給王苑。“喏,就是這個。你自己看吧!哦,不要拆。”莫蘭道。王睿看見包著娃娃的塑料袋外面粘了很多透明膠帶,大概是郭敏怕塑料袋脫落,娃娃的細菌會在旅行包裏蔓延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