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五天以後

“你能不能笑一笑?這發型有什麽不好?比你原來的強多了。”羅黛琳望著鏡子裏剛剛剪完頭發的谷平,笑逐顏開。

“我不喜歡。”谷平確實不喜歡他的新發型,覺得他的個性和氣質都被剪掉了。現在他只想離開這裏後,馬上去買頂帽子,不然他覺得以後簡直沒法出門,也不知道警察局的同事看到他拉直後的頭發會怎麽說,想想都覺得難堪。

“哦!你真難伺候!”羅黛琳狠推了他一把,但見發型師朝她走來,又立刻露出笑容,“啊,傑米,你手藝真好,我兒子很喜歡!”

聽到這句,谷平暗暗朝母親翻了個白眼。

“呵呵,我知道他會喜歡的。”身材瘦小,一頭黃發像稻穗一樣偏向一邊的發型師站在谷平身後,雙手撚著他耳邊的小頭發,神情嚴肅地說:“注意,你的頭發最好每次洗完後都用定型水揉一下,讓頭發直立起來,這樣無形中就能把你的臉拉長……”

難道我的臉很寬嗎?等發型師的雙手終於離開他的頭發後,他悄聲問母親:“你確定他不是近視眼嗎?”

羅黛琳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快起來付賬吧,帶你出來剪頭發,比帶小樹去面試還麻煩!”

“對了,面試怎麽樣?人家學校肯收他嗎?”谷平把理發店的黑色罩衣脫下交還給服務生,跟著母親來到賬台。

“人家老師說,要上四年級,得先通過考試。所以我這幾天得去給他找個補習老師……好麻煩啊,我本來以為交了學費就能上學的呢。”母親小聲抱怨。

“他那麽久沒上學,是該補習一下了。”谷平結了賬跟母親一起走出理發店。他弟弟曾樹此時正在門口眉飛色舞地向兩個同齡人誇耀他前幾天的經歷。

“我哥的女朋友以前是玩空中飛人的。她手裏拉著繩子,從那麽高的空中嘩的一下沖下來,把那個壞人撞得飛出好遠!”

“哇,帥呆了!”

“後來呢?”另一個小孩問。

“後來我哥像獅子一樣撲過去,三兩下就把那個壞人制伏了,後來那個壞人還用槍自己把自己打死了……”

谷平想叫住弟弟,但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是小林打來的。

十五分鐘前,常冒文給他發過短信——“我們剛剛經過這裏,她已經看見了你的新造型,馬上會打電話請你吃飯。”

正是這條短信最終使他打消了逃出理發店的念頭。現在,她的電話終於來了。他希望他這一個多小時的煎熬能夠換回他期待已久的結果。他接通了電話。

“嗨,谷平,是我。”是她的聲音。

“信文,你好。”

“嗯,你好。”她顯得有些不自然。

“你最近……你最近好嗎?”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嗎?不錯,”她停頓了一下,“嗯……谷平。”

“嗯。”

她又頓了頓。

“我聽說那個孩子的屍體找到了。”

“是的。”談起案子,他說話就流利多了,“陳展庭把那孩子埋在地下室的旁邊,附近還找到了另一個孩子的屍骨,可能是上次給他送信的。”

“這人真殘忍!”

“不過,你肯定沒想到,葉琪居然沒死。”

“真的?”她果然大吃一驚。

“他可能是故意打偏的。子彈雖然射入了胸腔,但居然沒致命。其實,他也算是個醫生,對心臟附近的構造又格外熟悉,如果他想要她的命,她一定活不了,所以,我想他對她還是網開一面的。”

“這也好,不然小樹受到的刺激也太大了。對了,谷平,你還沒把那孩子的死訊告訴小樹吧?”

“還沒有。”

“別告訴他,他會很難過的。”

“可是我覺得一個男孩應該懂得承受這些,這有助於他的成長。”谷平想到了自己,但他馬上又意識到,在這種事上沒必要跟她唱反調,“你說的也對,也許是沒必要告訴他。這樣,如果他問起,我就說孩子沒找到。”

“嗯。我覺得這樣好。沒必要讓他經歷這麽殘酷的事。他還是個孩子呢。”

“你說得對。”他違心地說,同時又在心裏小聲埋怨,你答應請我吃飯,為什麽遲遲不開口?真急死人了,還不如我先開口算了,“信文,我請你吃飯好嗎?你上次救了我的命,我一直想找機會感謝你。”他說道。

“那件事別放在心上,”她爽朗地說,“吃飯的話,還是我請你吧。這個周末的晚上怎麽樣?”

“好。那到時候我來付賬。”他立刻說,但他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現在的惡劣形象,覺得有必要事先說明一下,“嗯,信文,你看到我之後,不要笑話我。我剪了頭發,看上去很怪。”

她大笑起來:“不,我覺得挺好的,很有個性,知道嗎,你看上去完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