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突然死亡

一刻鐘後,高競趕到距離六月大樓1公裏遠的火舞酒吧,這時所有的刑偵人員都早已各就各位。高競戴上白手套,快步走入現場,火舞酒吧此時已經做了清場工作,原本昏暗的燈光現在已經被調到最亮,所有客人都被集中在一個角落裏,有兩名警員正在接待這些人,不管他們是否跟案子有關,按照慣例,他們需要留下自己的身份證號碼和有效的聯系方式。

王俊的屍體就躺在吧台旁邊的地板上,他口吐白沫,眼睛圓睜,拳頭捏緊。高競發現他臉上有一塊淤青。

“他跟人打架了?”他問警員小王。

“是的。今晚8點左右被害人進入酒吧的,他與人發生口角,隨後動了武,雙方在爭鬥過程中,被害人突然倒地,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經法醫初步鑒定,他可能是死於中毒,但最終結果要等到詳細的法醫報告出來後,才能知道。”

高競點了點頭。

“如果是中毒的話,我很想知道他晚飯吃了什麽,跟誰一起吃的,在什麽地方吃的。”

“已經去查了。”

“明天又有得忙了,我們要立刻申請搜查令,搜查他的家。他跟誰打架?”

“是他的鄰居。你也認識他,探長。”小王的手指向酒吧最黑暗的一個角落。

立刻,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了高競的視線,他看見董斌整個人陷在一個黑皮大沙發裏,怔怔地注視著眼前空空如也的桌子,他的樣子就象被施了定身術。

“探長,情況就是這樣。可以擡走了嗎?”小王問道。

高競揮了揮手,於是小王示意警方的工作人員把王俊的屍體擡走。

“你們問過他了嗎?”高競問小王,他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董斌。

小王看了一眼董斌。

“問過了,他說被害人說話惹火了他。”

“具體什麽原因?”

“他不肯說。我們正打算把他帶回去。”

“好,帶回去再說。 ”高競說,他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地上的白線。

審訊室裏,董斌跟警員小王面對面而坐。

半個多小時以來,臉色蒼白,神情憔悴的董斌始終低著頭,對警方的詢問置若罔聞,他只是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自己的手,好像他的手和眼睛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牽住似的,他的態度漸漸讓警員小王失去了耐性。

“我現在問你,被害人究竟對你說了什麽?”

沒有回答。

“如果你以為不說話就可以逃脫罪責,你可就想錯了。”小王威脅道。

沒有反應。

“我們有足夠的證據可以逮捕你!”

仍然沒有反應。

小王氣呼呼地把文件朝桌上一拍,董斌身體往後一讓,仿佛怕文件拍打桌面揚起的灰塵會弄臟自己的衣服。

門開了,高競走了進來。董斌和小王的對峙,隔著玻璃墻他早已經看得一清二楚。他示意小王離開,小王生氣地瞪了一眼董斌後開門出去。

“好了,現在只剩下你和我了。”

董斌面無表情地擡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其實,我知道你為什麽打被害人,我也知道他說了什麽。老實說,他確實欠揍。”高競慢悠悠地點起了一支煙。

董斌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警覺,但隨即又被嘲弄代替。他的眼睛仿佛在說,又是警察唬人的慣用伎倆,你的目的不過是想騙我說出來,但是我不會說,你也不可能知道我的事。高競也用眼睛告訴他,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藏得最好的那部分,別想騙我,永遠別想。

他們對視了兩秒鐘。

“他確實欠揍?這是警察該說的話嗎?”最後打破沉默的是董斌。

“如果他嘲笑我有一個不男不女的父親,我也會揍他。”高競把煙灰磕在煙缸裏。

董斌的臉刹時變得慘白。

“我找過劉小路。他現在被關在第五監獄。”

一陣沉默。

“我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過了好一會兒,董斌說。

“但他至少是你的父親,不是嗎?血緣關系是無法改變的。”

“警官先生,你的父親會讓你叫他阿姨嗎?”董斌突然擡起頭迎向高競的目光。

高競有點同情眼前這個衣著光鮮,儀表堂堂的年輕人。可以想象,跟這樣的父親一起度過童年會是什麽感覺,他是躲不了被人嘲笑的命運的,沒準還經常被人欺負。你的父親會讓你叫他阿姨嗎?高競又在心裏回味了一遍這個問題,隨後他想,如果他老人家也是這個鳥樣子,我也會離家出走的。毫無疑問。

他丟了根煙給董斌。

董斌從煙盒裏抽出一支來塞在嘴裏,高競“撲”地一聲打開打火機,替他點著了。

“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關系。也不想聽到關於他的任何事,對我來說,他早已死了。”

“被害人究竟對你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