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1944年6月1日,星期四(第2/12頁)

“逮捕他到底為了什麽?他不過是只身一人,而他們還有很多人,如果把他放掉,他就會給我們帶出別的人——或許是一大幫人。而你不聽命令貿然行事,差點兒毀了這個好機會。算你走運,我救了你,否則就會鑄成大錯。”

韋伯一臉狡詐。“你如此熱心放掉一個盟軍特工,相當值得上面的某些權威人物懷疑。”

迪特爾嘆了口氣說:“別再犯傻了。我可不是什麽可憐的猶太店主,不會讓這種惡意的流言嚇倒,你說我是叛徒也沒人會相信。告訴我,我要的人在哪兒?”

“間諜必須立即逮捕。”

“不,不能逮捕他,如果你要試試,我就開槍打死你。我的人在哪兒?”

“我拒絕把緊缺的人手派給這種不負責任的任務。”

“你真要拒絕?”

“對。”

迪特爾盯著他,他原以為韋伯既沒膽量,也沒這麽愚蠢。“你想過沒有,如果陸軍元帥知道這事兒,會怎麽處理你?”

韋伯面帶懼色,但仍滿不在乎地回答了。“我不在軍隊,”他說,“這裏是蓋世太保。”

不幸的是,他說對了,迪特爾沮喪地想。沃爾特・莫德爾安排得倒好,責令迪特爾用蓋世太保的人,不從戰員緊缺的沿海作戰部隊給他調人,但蓋世太保沒有義務聽命於迪特爾。

隆美爾的名字能讓韋伯感到懼怕,但這種威力過一會兒就消失了。

現在,迪特爾除了黑塞中尉,就再沒有其他幫手了。可他和漢斯不靠援助能應付跟蹤“直升機”的任務嗎?很難,但他沒有別的辦法。

他想再要挾一下。“你真的願意承擔這種拒絕的後果嗎,威利?你可要惹下最可怕的麻煩了。”

“相反,我覺得你才有麻煩呢。”

迪特爾失望地搖搖頭,他再無話可說。他跟這個白癡爭來爭去,已經花了太多時間。他走了出去。

他在大廳裏見到了漢斯,把情況跟他解釋了一下。他們來到城堡的後部,這裏原來是仆人住宿的地方,現在是工程設備區。昨晚漢斯已經安排好,他們要借一輛郵電局用的貨車和一輛腳踏摩托車,這種摩托車的小發動機只能用腳踏板打火。

迪特爾不知韋伯是否知道車輛的事,下令工程師不要借給他們。但願他不會。半小時後天就亮了,他已經沒時間再跟他爭吵了。不過一切很順利,迪特爾和漢斯穿上工作服,把腳踏車放在貨車後面,開起車就走了。

他們開進蘭斯城,沿杜波依斯大街行駛,然後把車停在拐角處,漢斯下車往回走,就著黎明的熹微光線把裝著弗立克照片的信封投進信筒。“直升機”的臥室在屋子後面,所以不用太擔心他看到漢斯,會再認出他來。

他們到達米歇爾・克拉萊特在市中心的房子時,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漢斯把車停在一百米以外,然後打開一個郵電局的檢修井,裝作在工作的樣子,一邊看著房子那邊的動靜。這是一條繁忙的街道,街上停著不少車,因此這輛貨車並不顯眼。

迪特爾留在車上,不讓外面看到自己,心裏回想著跟韋伯的一番爭吵。這家夥很愚蠢,但他指出了致命的一點。迪特爾這樣做是在冒險。“直升機”也許會從他手裏溜走,消失掉。這樣,迪特爾就失去了線索。既安全又方便的做法是拷問“直升機”。但是,盡管讓他溜走很危險,卻能帶來豐厚回報。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直升機”就成了一塊金子。迪特爾一想到勝利就在咫尺之間,唾手可得,心中就湧出一股強烈的沖動,連脈搏都快了起來。

另一方面,如果出了問題,韋伯就會加以利用,大做文章,他會跟所有人炫耀自己如何反對迪特爾的冒險計劃。但迪特爾不允許自己被這種官僚的是非評斷嚇倒,像韋伯這樣愛玩弄這類遊戲的,都是世界上最卑鄙最下賤的人。

城市漸漸活躍起來。最先出現的是女人,她們一路走著,來到米歇爾房子對面的面包店。商店關著門,但她們耐心地站在外面,一邊等一邊聊著天。面包是配給的,但迪特爾猜就算這樣也會供應不足,所以盡責的家庭主婦早早趕到,確保她們得到自己的那一份。當店門終於打開時,她們都爭先恐後地擠進去,不像德國的家庭主婦,會整齊地排成一隊,迪特爾想到這兒,覺得很有一種優越感。他看見那些女人拿著面包出來,想到自己要是吃上一點兒早餐就好了。

隨後,上班的男人們穿著靴子,戴著貝雷帽出現了,人人都帶著便宜布料做的背包,裏面裝著他們的午餐。孩子們剛開始離家去上學時,“直升機”出現了,他蹬著曾屬於瑪麗的自行車。迪特爾坐直了身子。自行車的籃子裏放著一個長方形的東西,用一塊抹布蓋著,迪特爾猜測,那一定是手提電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