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水玉之盟

呂清媛漫無目的地行走在桃林。

夭夭桃花燦爛喜人,但她眉宇泛著憂愁,全無賞玩之心。

玄都觀開門後,張家被第一個請入。

張夫人拉著張清蘭跟許觀主談及自家法事,並請許白為張清蘭蔔算前程。呂清媛不欲在旁陪留,就帶兩個丫鬟出來散步。

想到張夫人和張清蘭母女關系和洽,呂清媛不禁憶起自己早逝的母親。

“若母親還在,恐怕此時也要拉著為我籌謀婚事吧?”

呂清媛和張清蘭年紀仿佛,皆是碧玉年華,談婚論嫁的時候。

想到這,呂清媛心中泛起隱憂。

昨夜勸說張清蘭的話,又何嘗不是勸說自己?因為小時候的那個預言,自己命運難以自主,注定要嫁入皇族,披上鳳袍,入主坤宮。

對許多女子而言,母儀天下是夢寐以求的奢望,是終極一生的奮鬥目標。

但呂清媛並不喜歡這條路。

今上的幾個皇子她都認識,目前崢嶸未顯,且年紀和自己不符。加上自己的那個預言,今上肯定不會把自己嫁給兒子們,而是自己收入後宮。

想到自己即將嫁給一位大叔,呂清媛內心惡心膩歪。

“但我如果抗命,恐怕呂府滿門難逃一劫。”

想到呂府上下幾百口人命,呂清媛又是一聲長嘆。

“當年祖父運籌謀算,讓我逃過一劫。可如今到頭來,終究還是過不去。”

就在這時,她隱約看到桃林茂密處有位男子在作畫。

“是他?”見狀,呂清媛帶二婢女走去。

那張府出來的翠雲丫頭往任鴻所在的涼亭看了看:“姑娘,那是道觀後院的清修地。我們上香女眷不能亂入。”

“但我看四下無人,而且那位仙長獨自一人在林中作畫,想來無礙。他是出世得道的修士,外頭又能什麽言語?權當我代清蘭丫頭向他道謝。”

“可與男子相會,對姑娘你的名聲……”

呂清媛哂笑道:“我的名聲有何用?縱然跟一位修士道真接觸,鬧出一些風言風語。難不成就能阻礙我的婚事了?”

“若真如此,我還巴不得呢!”

她手持團扇,向桃林深處走去。

呂清媛的行動自然瞞不過任鴻,甚至他故意在這裏作畫,也是為等呂清媛,打算試試她的心性能否修行。

少女腳步越來越近,任鴻仍提筆作畫。他面前這幅畫,正是木樨望月圖。

隨著女鬼被斬,美人圖已經開始褪色,再度恢復朦朧初始之態。

任鴻手持狼毫,小心翼翼描著淺淡畫痕,妄圖重新畫出一卷美人圖。

但美人圖仿佛另有玄妙,每當狼毫落筆,墨漬停留在美人圖表面,無法滲透下去,不久後便自行散開。

先是用玉樨姑娘,然後用玉琵琶,最後把齊瑤等認識的女孩都試了一遍。沒有一個人可以畫上去。

當呂清媛到來,任鴻收起筆:“姑娘找我有事?”

她手持團扇,微微欠身:“見仙長在此,想要為昨日之事道謝。若有打擾,還請仙長見諒。”

“無礙。”任鴻請呂清媛坐下。

呂清媛一襲翠裙紗衣,任鴻一套深青長衫。二人坐在涼亭閑談,郎才女貌,倒也算是桃林一景。

只是這猶如神仙般的畫面,二人談論話題著實尷尬。

一個出世修行六年的小修士,一位久在閨閣中的妙齡少女,著實沒有共同話題。

尬聊一會兒,任鴻索性從道藏挑揀句子跟呂清媛談玄。因為本朝女眷皆信神佛,三清道藏亦有涉獵。呂清媛憑借多年讀書的學問,跟任鴻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不久,任鴻提及一件事:“姑娘可知水玉公主?”

呂清媛輕搖團扇,笑吟吟反問:“仙長要度我入道?”

水玉公主,是幾千年前某位開朝皇帝的女兒。有一位仙人入世,引公主入道修行。雖然皇帝不願,但公主一心修行,取水玉之精成仙,後與男仙結為道侶。

後世稱其為“水玉公主”,而“水玉之盟”也多指男修入世度女子修仙,締結鴛盟。

任鴻連連擺手:“在下只是看姑娘資質不凡,可沒打算定水玉鴛盟。姑娘不要多想。”

的確,他只打算度人成仙,繼承紫陽洞天。對呂清媛本人沒想法。在任鴻想來,呂清媛繼承紫陽洞天後就是自己的“師妹”。自己既不是她的老師,也不是她的道侶。

“我有道緣?這還是第一次聽說,以往在京城玄都觀裏,那邊的仙長都說我命數牽扯俗世,無緣修行。”

任鴻眉頭一挑:“姑娘知曉鳳命之說?”

提及命數,呂清媛面色一沉,臉上笑容頓時消失。

過了一會兒,她才道:“道長也看到了?看來我請人制作的‘匿氣符’並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