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脫殼(第4/8頁)

 

如果一個吉姆巴克單獨站在海岸邊,在月黑風高時歌唱,有多少沙礫會印上他的腳印?

 

這個句子令我費解,因為我不知從何處入手。什麽叫一個吉姆巴克,這可能是一個憑空想象出來的符號,單從這樣的句子中也很難看出是不是《大商船》那類刊物的行文風格。

 

吉倫還是很快意識到了我的到來,他迅速合上了筆記本,臉色也立刻沉了下來。他用惱怒的聲音說道:“從背後看人家的東西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帕克。”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偷看——”

 

“如果以後你對我的私人領域多加尊重,那我將非常感謝。”

 

“當然,我會的。’”我頹然在他對面的座位上坐下,叫了一杯黑啤酒。

 

吉倫隔著桌面仔細審視著我,“你看上去很憔悴,”他說,“你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是……沒什麽。”

 

“沒什麽就是有什麽。”

 

“我無權討論這件事。”

 

“與下午在箭山監獄執行的死刑有關吧?”

 

我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你為什麽會這樣想?”

 

“邏輯推理,”吉倫說,“你的煩惱都寫在了臉上,而且你屬於那種一直生活得很平靜,沒怎麽碰上過難題的人。你是箭山監獄的典獄長,行刑的事眾所周知。你習慣準八點來酒館,可今晚過了十一點你還沒到。”

 

我說:“我真希望有你那樣的數學腦瓜,吉倫。”

 

“真的嗎?為什麽?”

 

“也許那樣我就可以在難以找到答案的地方找到答案。”

 

“什麽事情的答案?”

 

一位侍者端來了我要的啤酒,我滿飲一口。

 

吉倫帶著極大的興趣望著我,而我卻避開了他獨眼的凝視,我意識到我已經說得太多了。但吉倫卻讓我感到某種信心。也許他能為撥開蒂斯戴爾失蹤之迷提示些什麽。

 

“說吧,帕克,怎麽回事?”他催問道,“監獄裏發生了什麽?”

 

我當然也有軟弱的一面——有我此刻已無計可施的原因,更因為我已沒什麽退路。“是的,”我說,“監獄裏是出了事兒。而且是不可思議的事兒,我一點兒也沒有誇張。”我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我跟你說了,你能保證不再擴散嗎?”

 

“那當然。”吉倫身體前傾,那只真眼流露出極大的參與熱情,“說下去,帕克。”

 

雖然事先已經要求自己盡量平靜,但講著講著還是激動起來,我把細節全都講到了,吉倫聽得非常仔細,一次也沒有打斷我。在那晚之前,我還從沒見他如此激動過。他把鴨舌帽摘掉,用一只手使勁梳理著稀疏的頭發。

 

“奇妙的故事。”他說。

 

“可怕是個更合適的字眼兒。”

 

“也對,是很恐怖。難怪你會如此不安。”

 

“可這事根本解釋不通,”我說,“但又必須有一個解釋。我可不接受什麽超自然力之類的暗示。”

 

“我要是你,帕克,就不這麽急著表態。在我走過的地方我碰到過不少人類或科學無法做出滿意解釋的事情。”

 

我凝視著他,“你是不是說你相信蒂斯戴爾的消失是人力以外的力量安排的?”

 

“不,不。我只是說考慮的範圍要廣。你把所有的細節都告訴我了嗎?”

 

“我想是的。”

 

“再想一想——要非常肯定。”

 

皺起眉頭,我把事情的經過又細想了一遍。這次,蒂斯戴爾從踏板上落下去的一瞬間曾閃過一道銀光那個細節又浮上我的腦際;這個我還真忘記提了。我把它補上。

 

“啊。”他說。

 

“啊?這重要嗎?”

 

“也許。還有什麽更特別的嗎?”

 

“我想沒有了。時間那麽短,我以為是我的錯覺。”

 

“它沒有再出現過嗎?”

 

“沒有。”

 

“你坐的地方離絞刑架有多遠?”

 

“大約四十英尺。”

 

“那間暗室裏裝了電燈嗎?”

 

“沒——沒有燈。”

 

“我明白了,”吉倫沉思地說。他抓起筆記本,打開它,用左臂擋住我的視線,開始用鉛筆在上面大寫特寫起來。他不停地寫了有三分鐘,直寫得我火冒三丈。

 

“你這該死的,吉倫!”

 

又寫了十秒鐘筆才停下。他對著寫下的東西又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擡頭看我。“帕克,”他說,“阿瑟·蒂斯戴爾經營著什麽生意嗎?”

 

“生意?!”這個問題令我驚訝。

 

“對,我是說他總得有個經濟來源吧?”

 

“這和發生的事兒有什麽關聯嗎?”

 

“也許關聯還不小呢。”吉倫說。

 

“他在一家紡織廠工作。”

 

“而監獄裏就有一個紡織車間,對吧?”

 

“不錯。”

 

“是不是儲存著大量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