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第2/4頁)

 

“我想你或許會有主意。”哈裏森很誠懇地說。

 

哈裏森來和我商量案情,這不是首次。我是從城裏來到石堆村的,在城裏,我學過醫藥、化學、物理等等,我在科學方面的知識非常淵博,起碼在哈裏森看來是這樣。因此,每當哈裏森辦案遇到困難時,他總是找我,以求獲得科學或技術方面的幫助。

 

“羅爾斯長什麽樣子?”我問。

 

“他是伯克郡大學的化學教授,據我所知,他在學校裏做些私人的研究工作。至於他的長相嘛,我認為你也許喜歡親自去瞧瞧。事實上我今早正要去看他。我來這兒,是想說不定你也想一道去。”

 

假如我要說不去的話,我知道哈裏森還會用其他什麽詭計來誘使我陪他去的。盡管他假裝不經意,但他來找我的目的,我一清二楚,他有一種鋼鐵般的決心和毅力,從來不相信世界有什麽辦不到的事情。對哈裏森來講,他眼前的這個案子,就如同背部的癢處,知道癢處,但抓不到,哈裏森現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當汽車停在一幢農舍型的房屋前時,灰雲似乎垂得更低。窗邊和門廊邊,種著十來裸修剪整齊的矮樹,草坪潔凈整齊,沒有一片落葉玷汙那片純綠。

 

哈裏森像屋主一般的敲打厚木門。

 

門慢慢開啟,一位穿羊毛衫的男子,透過厚眼鏡,好奇地看著我們,好像我們是什麽標本,他正在用放大鏡或顯微鏡檢查一樣。

 

羅爾斯年約四十左右,身段很好,沒有發福的跡象。當他看見哈裏森時,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顯露在他長長的、嶙峋的臉上。

 

他把門開大些,“哈裏森警長,你來了,還帶了朋友來。”羅爾斯的聲音相當圓潤,但隱隱含有一抹諷刺。

 

哈裏森為我們作了介紹,羅爾斯向我呆板地行個禮,在我看來,他那樣子,就像古代人決鬥之前的架勢,仿佛正期待著一次打鬥,而且必勝無疑似的。

 

“問話?呃?還有話問?我以為你們已經全問了呢?不過,假如你們願意,我隨時侍候。”羅爾斯的臉上,是一派演戲一般的恭順。

 

我們站立的通道邊就是起居室,但是羅爾斯小心地讓我們進廚房。他解釋說,“我正在準備午飯。”話雖如此說,但我沒有看見什麽做午飯的東西。

 

“警長,來罐啤酒,如何?你呢?”羅爾斯盯視我,那神色含著一種野獸般的兇惡性。

 

哈裏森和我均搖頭婉拒。

 

羅爾斯沒有再說什麽,他輕拍電冰箱門,打開它,推開兩罐塑料水瓶,取出後面的一盒六罐裝啤酒,“可憐的莉絲,她愛這廚房,尤其是這部新冰箱。她過世之前,我們剛剛買的。”他的聲音,此時似乎又改成了殯儀館司儀員那種憂郁和低沉的聲調。

 

他從六健裝的啤酒盒裏拿出一催,指著其余的問我們說:“真不要?”

 

我們兩人再搖頭,他也搖搖頭,放回啤酒,再拍拍冰箱。

 

他那舉動古怪,但他的人更古怪。我想,那可能是因為他正在力持鎮靜。他雖不瘋,但也離瘋狂不遠——我確信。

 

“晤”,羅爾斯說,好像主持整個談話進程一樣,“問我吧I警長。”

 

“只有一個問題,羅爾斯先生……”我開口。

 

“喔,假如不介意的話,是羅爾斯博士,有機化學博士。”羅爾斯溫文地修正。

 

“晤,羅爾斯傅士。”我像吃了一只蒼蠅一樣,感到厭惡,“我只是在想,你的私人研究是否由大學基金支持,或者政府機構,或是什麽?”

 

不錯,我是一擊即中,雖然他一定已預期這種合理的問題,但他差不多氣得要中風一樣。

 

“小官僚們的想像,和真正科學家之間,有相當大的距離。”他酸澀地說,“我的計劃是由大學和聯邦政府雙方,各出一半的基金支援。我最近知道這些基金要減少。”他的臉罩上一層憤怒的神色,“他們並不欣賞我的研究工作。”

 

“不過,我想你太太的保險金可以彌補這個差距?”

 

我看到,哈裏森向我勉強做出一個不安的表情,我知道,他不喜歡我如此直言不諱,但我覺得直截了當也許能更快地達到我們的目的。

 

奇怪的是,我發現,羅爾斯反而冷靜下來了。不論他的控制力來自何方,肯定,那力量是強大的。

 

“你高興怎樣歪曲,你就怎樣歪曲吧。”他一副不與我一般見識的樣子,聲音居然平平的,“事實上,我投那些保是依莉絲的意思,只是在數月前我才發現那些‘猿人’決定裁減我的經費。”

 

羅爾斯這種回答似乎就有些欠考慮,我心裏很得意,這也正是我冷不丁問他此話的目的。誰都知道,一樁研究計劃不可能會是在一個夜間就被決定裁減掉的,那需要經過相當長時間的醞釀。羅爾斯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但他顯然極力想隱藏它,或者說沖淡它。因為從這裏有可能挖掘出他的動機。羅爾斯太太已死無對證,無法查是否依她之意投保,不過如此大的投保數目足以證明不僅僅是她的意思。